第二章 乔三儿巧嘴说姻缘 姚芷萱垂泪应父劝



  臧县尉虎背熊腰,老姚广瘦骨嶙峋。臧县尉给姚广作大揖,那样子活像一头西伯利亚大狗熊要拔一株枯柳树。姚广哪里料到有这出?连忙放下杯子起身回礼,慌得他茶水洒满一桌子。乔三儿眼疾手快,抬手把茶杯放好,掏出桌子底下的抹布殷勤地擦拭起来。县尉作揖,家仆擦桌,窘得姚广乱了阵脚。到底是读书人,姚广定定神说:“臧老爷,真是折煞小民!岂敢受官家如此大礼?”

  “老人家,休怪本尉心直口快,我想讨令……令……讨你家小姐作老婆。”

  姚广女儿芳名姚芷萱,姚家祖籍湖广省郧阳府,世代书香门第,也算小有家资。彰宁十五年,湖广、江西、河南各省相继发生干旱、洪涝、蝗灾以及灾后的瘟疫。饥民遍地,饿殍累累,官宦富商之家也难逃凋敝。姚广是当地名儒,却不是官身,又不耻从商,姚家便在灾年逐渐败落下来,田产房屋变卖殆尽,家人奴仆也都遣散了。彰宁十八年,天灾渐渐结束,但灾区百姓元气大伤,五年之内无法恢复。姚广只得把仅剩的财产低价变卖,带着一妻一女来到凤潭县定居。姚广开私塾卖字画,妻子在本地丝绸厂做工,勉强糊口。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姚妻在灾荒中落有疾病,积劳成疾,五月中离世了。姚广悲痛伤身,关了私塾,改卖茶水。姚芷萱弹得一手好琵琶,便让她在楼上弹琴,招徕顾客。

  然而姚芷萱才色双绝的消息不胫而走,媒婆上门倒无所谓,可上门的媒婆出门就把姚芷萱夸得天仙也似的。姚广清高,寻常人家他看不上,仕宦之家又嫌姚芷萱隔楼卖唱有辱斯文。婚事没有着落,倒是引来些泼皮无赖,总想占便宜。每有此事,姚广叫苦不迭。今日臧县尉出面解围,感激之余姚广也起了嫁女的心思。只是没想到臧县尉这样直爽,开口便措手不及。

  姚广推说:“小女蒲柳之姿,哪敢高攀臧县尉龙骧虎步?老朽看您年近而立,不知府中可有妻室?”

  烦的就是读书人这套伦理纲常!臧县尉迟疑一下,说:“唔……确实有正妻了……”

  姚广面露难色,感到有些失望。好不容易可以傍上眼前这个威武姑爷,一听是要姚芷萱嫁过去做妾,心里犯了嘀咕。乔三儿看在眼里,连忙上前恭恭敬敬给姚广添茶,笑道:“姚老先生莫急,我家老爷宅心仁厚面皮薄,有些话不好开口,您且听小的把实情道来。我家太老爷前些年仙逝之前官儿做到礼部侍郎,大公子考取进士,去年刚刚升任杭州知府,二公子便是我家老爷,您知道,今春来凤潭做县尉。别看我老爷猛将军模样,祖上也是书香门第、仕宦世家,绝不是豢养娼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我们府中钱大奶奶,最是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姚二奶奶嫁进来,绝不会受半点窝囊气。只可惜大奶奶命中无子,五年了没生下个少爷来,我们做奴才的也替老爷着急……”说着掉下几滴泪来,“我老爷最孝顺太夫人,太夫人年事已高,就惦记着小老爷还没有子嗣……姚二奶奶要是能添丁续火,就是大功一件了。常言道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乔三儿偷偷看一眼姚广,老头儿神色缓和不少,好像姚芷萱真已经是姚二奶奶,并且生下小少爷,母凭子贵,立刻要继承臧县尉的家产似的。但读书人最爱一个清名,连端茶都不肯让女儿抛头露面的姚广,恐怕不愿意这样直接地攀龙附凤。乔三儿继续说:“我知道姚先生高风亮节,不图钱财富贵。可今儿您也瞧见了,您在凤潭举目无亲,父女俩日子过得潦倒,还要受这些腌臜东西的欺负,恐怕还有左邻右舍的闲话碎嘴,您年事已高,身子骨又不见得好,可怎么得了哟……”说着又抬起袖子往腮边擦眼泪。

  一席话说得声泪俱下感人肺腑又威逼利诱,臧县尉跟着叹了口气,心里却雀跃万分,连连叫好。乔三儿真是好个机灵奴才!

  姚广沉思良久,开口道:“富贵荣华,非广所求。广家业凋零,只剩下这个女儿相依为命。眼见得我风蚀残年,恐来日不多。小女托付给县尉,也了了我一桩心事,告慰她娘在天之灵……”

  楼上传来一声闷响,好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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