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香梦沉沉

    自把陆压的元神取出来之后，我便日日更倾向于嗜睡。

    无底谷里有一张寒冰做的床，最适合养伤愈神。我只道是到了自己的地盘，便无所顾忌地开始没日没夜的补觉。

    也不晓得到底是累成了什么德性，竟然嗜睡至此，连陆压是否安然都提不起精力一看。怕是，离元神这种事，当真是耗神、耗精力。

    过了些时日，连鸟踉跄着跑过来告诉我说，她挨过了归云台的升神劫。语调里夹杂着浓浓的啜泣，怕是这一劫着实伤着了。我正待勉力睁开眼宽慰她一下，却发现怎么都睁不开。

    至此，我才明白连鸟的啜泣是为着我的昏迷，却不是为着自己的劫难。

    看来，这离婚离魄离元神之劫，我是没能躲过了。那陆压，现在可好了吗？

    “我主宽心，陆压道君的元神已入躯体，正在道德天尊处养着，想来没有多少时日便能醒了。”果然还是连鸟最懂我。

    只不过，连鸟自从开始管理归墟，就有些分身乏术，大多时候，我都是一个人在听风，听雨，听寂静。着实有些无趣。

    空着了，就想起我在人间的那些个朋友了。也不晓得，上菱和原在发现我消失了之后是个什么状态。到我昏迷前为止，且不说仙界已经过去许多年了，那人间必然也是时光飞逝。偏我临走前，都没仔细去道过别，也不知现下，他们是投生到了何处，做了哪一方水土的哪一个物种里的一员。

    再得空，就惦记一下陆压，怎得还不醒来？倘若醒来了，会来看我的吧。毕竟算起来，我也是他的救命恩人了。

    又或者，怀念怀念那在人间轮回的几百年。想来也只有第二世的故事有些动人。那时候，我是个大户人家的千金之女。从小饱读诗书，精通琴棋书画，志气与傲气皆不在常人水准。少年时期就得遇陆压，两人琴瑟和鸣，出双入对。连我那人间的爹爹都觉得，这是一桩美好的姻缘。然好景不长，红颜祸水。那一朝君王偏是个游山玩水的性子，偶遇我与陆压在外游玩时的景象，瞬间惊为天人，非要纳我为妃。陆压虽是仙身仙体，却终是不能随意改变了凡人的气运。眼睁睁看着我，一步步被逼着嫁入皇宫。那期间，虽也与许多痴男怨女一样有过努力，但偏生那君王是个死心眼。最后竟以我全族人的性命为威胁，逼迫我入了宫。然，因实在受不了陆压那绝望的眼神，当晚便寻了匕首自尽了。

    倘若这次再醒来，倒不如将这七世的故事写成一个画本子吧。解一解，情为何物。

    “主，连鸟实在能力有限，无法分身时常相伴。”

    我倒是不在乎这个，你若能常来，多说些外面的事情与我解解闷就好。可偏生每次来就这么一句话，倒叫我大失所望。可惜，再怎么了解我，连鸟此刻也不晓得我的祈愿。

    “主，陆压道君···已经醒了。”

    他既已醒，想来见我的时日也临近了。只是，我现在这般模样，倒是有些尴尬。竟不曾有任何一人，过来助我苏醒吗？还是，我已消弭了？可是，这肉身还在呀，我的感知也在。

    “主去人间游历的那些年，”连鸟从不说我那自私任性的轮回为轮回，都遮掩着说是游历，我也没去戳破她，她有她自己的坚持，“起初，陆压道君还和后土娘娘打过很多架。一直在说，是后土娘娘耍了些心机，逼得主上愤然轮回了。”

    可不是后土的原因嘛。

    “陆压道君还逼问后土娘娘主上的消息，接连百年不曾断过。问一回，打一回。最后，后土娘娘伤心垂泪，去人间找了主上百年无果，就打包回了后土祠。”

    哦，原是这么个理啊。怪不得我复身之后，后土就不在归墟了呢。

    “每回陆压道君找到君上了，就会开心地回来，和我说，让我先守几年归墟。待他陪你走完这一生，便回来。”

    连鸟这时候来了个大喘气，好不容易来给我讲故事了，莫不是要讲一半？

    “可是，每回，回来之后，就是大醉一场。”连鸟叹了口气，继续道，“主上复身前的百年，人间大乱。那人间君主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晓得了归墟的入门之法。便捉了我们好多的子民，逼他们幻化了人形去打仗。那时候，陆压道君好像刚找到第六世的主上。我没什么能力去抵挡，便屡屡派人去人间给陆压道君带话。可是，仙境一天，人间一年。陆压道君来来回回，分身乏术。据说最后，竟没见到主上的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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