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天堂那个方向去(45)



    阿新在这家工厂做鞋面皮革处理。他是粤西人,是最早进入台湾人大陆皮厂的打工仔。当南粤形成制鞋业基地的时候,他就从皮厂跳槽到鞋厂当鞋面处理工,工资比在皮厂高了一倍。鞋面处理岗位应该算是这行的技术员或是技师,但南粤这一带不太愿意称呼别人为技术员更不愿意称别人为技师,他做着这个工作,人们仍然叫他阿新。样品鞋用料当然是考究的,在他没有被派驻皮厂做验货员时,他在板房负责到仓库去挑选皮料(领料),然后在板房工人将样品鞋缝制完成后,他再对鞋面皮革进一步抛光及补色处理(鞋面美容),以使样品做到最好,只有经过认真美容的样品鞋才能交由开发部快递给香港公司(或按香港公司指令直接空运寄去美国)。

    阿新说以前在他手里领料还是尽量做到节约的,他把剩下来的好皮料挑选出来存放在他的仓库里,待下次有同样皮料需要时,他就先从他库的皮料里找出来给板房开料工,这样就可以让之前剩余皮料派上用场。他被派出去后,板房就让开料工自己到仓库领料,开料工也就不像他那样做了,从仓库领皮料来,用剩下的往这里面一丢就不问了,从不会想到再找回去用。只有三荣老板有时还会进来翻翻看看,人们见老板经常进这里面来,就把这里说这是老板管的皮料样品室,其实也是老板无奈之举,别人可以不管不问,他自己看着这浪费定是会心疼的。可他也毕竟不是管理内行,积重难返,他也只得就睁一眼闭的,反正他是赚到了钱的。

    他从皮厂回来后三荣老板让他回板房,伟叔已把他用在工厂成品车间处理鞋面,但到底在哪边暂时还没定,现在两边跑,哪边忙就到那边做。他自己当然是愿意回板房的。

    伟叔叫阿新带我上来,就是让阿新来判断堆在这两个房间的皮料哪些还要用哪些不再用,要用的挑出来,不用的当废料处理。我不懂皮革质量标准,在我眼里看起来皮革都是好东西,那么贵,一张皮子一二百元港币,丢了哪一张都觉得可惜。阿新翻了翻,说,“堆久了的会老化变硬,就不能再用于做样品了。捡手感软的皮面光整的挑一些出来就算了,多了也用不掉,放久了还是当废料处理。”

    本来,安排我到板房做事,伟叔应带我到板房宣布我的职务或最起码说明我做什么岗位,我也好名正言顺的叫人做事,可他什么都没有做(也许背后还是对开发部说了),就这样让阿新带我上楼去,我知道是不可能叫得动板房任何人的。

    这样,我和阿新也没去叫板房工人过来帮忙,就自己动手在皮堆里翻起来。很清楚,这堆的满满两屋子的皮料,是要翻上几天的,板房工人手上都有自己的活,不可能停下来翻几天废皮料仓库,就算是叫过来帮着翻个半天一天的又顶何用,还不如不叫。靠自己干吧。

    阿新也不是能一直陪着我做的,一会儿车间来叫他去看皮料颜色正不正,,一会儿板房来叫他去抛光鞋面。之后,阿新也就不来了。阿新也不来了,除了他车间有事外,主要还是翻仓库实在是太脏了,那些放久了皮料只要一扯动,灰尘立刻蓬起,把人整个包围在其中,这些带着化料的粉尘被吸入呼吸道,使人头晕恶心,阿新当然清楚这对健康的危害。他说,这样的杂活工厂都是找临时工来包工的,哪有让我们干这些的。

    我没有再回头去找伟叔。既然伟叔没叫临时工来干,那他就是有意这样安排的,再去找他说是没必要的。我觉得这本身就是伟叔给我出难题,看我有没有本事叫动板房工人干这脏活。对我来说,什么临时工正式工,自踏上打工这条道,我就已经找不到确切定义了。我自己不就是临时工吗,都是打工的还分出什么别的临时工来了。所以临时工做的事也是该我做的,计较不了那么多了。

    我也不管阿新来不来帮我,就自己一人做吧。我把一袋袋不用的皮料扛到楼下去,等收废料的车来装走。在楼下这头堆得老高,简直像小山一样。写字楼里的小青年见我几天来到食堂吃饭都是满身灰尘,他们弄不清怎么回事。就有人问,“身上弄得这么脏,你都在做什么呀?”我朝他们笑笑说,“在楼上板房做事。”“板房也没有这么脏的活呀?”“我在整理仓库。”“哪不是杂工活吗,怎么叫你去做呢?”“我不就是杂工吗?”“你是写字楼的,怎么是杂工呢?”当然没必要和他们说得太清楚,说了他们也不会理解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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