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天堂那个方向去(34)



    “还是办上个暂住证保险,我这个年纪可不想被治安队抓去。”我说。“你不是坐在厂长办公室吗,怎么不让厂长帮你办一个?”老颜说。“我坐了这么久也没见厂长露过面,他好像是不来工厂的。”我答。“谁说他不来,他三天两头来。”老颜反驳我。“三天两头来,我怎么就没见过呢?”我感到奇怪。“他自己开了个小鞋厂,是从我们这边接活过去做,领料和送货都是他亲自跟过来,他忙得要死,领好料就跟车回去,哪里还会去写字楼里面。”老颜解释说。原来是这样。我这才明白来了这么久也没见过他的原因。

    之前,写字楼前台的小姑娘已经告诉过我,厂长就是这个工厂背后村里的人。村里的土地全都规划成了工业区,原来的田地现在都盖上了工业厂房出租,村里人也不再种田也没田可种,就躺着吃厂房租金。这个村的地理位置好(也叫风水好)港商台商都找到这个村的工业区来开厂(而在同一镇子稍往北两公里远的那些村子就很穷,建了厂房也没有港商台商愿意去租),村里每年收的厂房租金非常可观,(租金收入)分红使该村村民家家户户富的流油。

    暴富起来的村民是不会进厂当打工仔的。他们要么就躺在家里吃分红(一家一年可能有几十万元钱分红,这足以让他们尽情享受而不需劳动)。要么自己当老板开厂做生意。当然还有治安巡逻要用大量的劳动力。原来的小村子不过百十号人(最多几百号人吧)如今成了工业区,一下子涌进十万人来(也可能二十万),治安管理的确也成了村里的一件大事。不愿躺在家里吃的,不去做生意的年轻人差不多都成了治安队员(2000年之前治安队是不用外地打工仔的,因那是显示当地人行使的“专政”特权。但几年后这种特权也就不那么被看重了)。

    老颜很熟悉的给我说这当地的一些情况,让我很长见识,他不愧是在这一带混了多年。我借着机会问他,“厂长在村里是干什么的,伟叔怎么会找他来挂厂长的名呢?”“他是村干部。那个村干部在当地不是一霸(意思是利害人物,不完全是贬意),香港老板台湾老板要想在这里赚钱,都得找个村干部来挂厂长。”老颜回答。“找村干部挂厂长名,工厂会得什么好处呢?”尽管我也能猜出几分,但还是想听听老颜怎么说。

    “那好处多了。厂长就是这个工业区治安队的副队长,有他挂厂长,治安队就不会进到工厂里来查打工仔的身份证和暂住证。这个厂的工人被治安队抓了,只要伟叔给厂长打个电话,治安队马上就放人。我几次夜里在出租房里打牌(赌钱)被抓,都是厂长打电话放人的。也没罚钱,要不是厂长,那可要大出血(挨打和罚款都叫出血)了。还有,工人偷工厂的东西被发现,在开除前会先打个电话给厂长,让治安队来人把偷东西的家伙带去教训一顿(怕是要挨打),这样工厂保安科又不直接与人结仇,多好。”老颜说。

    “就这些吗?”我追着问。“还多咧。镇政府要求工厂给全部的工人买社保,不买的查到罚款。工厂就只给写字楼的和车间干部买,操作工人没有。不是也没事,还不是伟叔让厂长去政府摘定的。”

    我与老颜边做事边聊着,突然,他指着开过来的一部厢式小货车说,“那不是厂长车来了。”车到仓库门边停下,驾驶室门打开,下来一个脸上黝黑精瘦的四十多岁的男人。他一走进仓库就嘻嘻哈哈地与仓库主任保几个保管员打招呼。一转身他看见了老颜,那表情显然与老颜很熟,本地粗语脱口而出,“他妈的,你这个衰(碎音)仔,又跑到仓库来搞嘛鬼?”过来就朝老颜头上拍了几下。“听说,你最近又发达了,选上村主任没有?”老颜问,他当然不会气恼厂长的粗鲁。“命衰。花几百万的都没选不上,我这几十万只是洒洒水啦。”

    “唉,他是哪个?”厂长指着我问老颜。“老板请来的,你不知道?”老颜也说不清我的身分,他变了个方法回答。“噢,噢,知道,知道。伟叔电话给我说新来了个人要安排坐到我的办公室里。就是你吧?”厂长说话马上变的认真起来。“是。您就是厂长吧?”我恭敬地回答。“挂个名,挂个名,有名无实。我是个粗人,和这厂里的人都很熟,说话是很随便的,你听了不要见笑。”厂长其实是个很有礼貌的人。“厂长说的太客气了。”我说。“听伟叔说你很懂工厂管理,什么时候到我那边去帮我看看。我没读几年书,当农民可以,管厂不行。要找你这样的人来管厂才好。”“才来南方,我也什么都不懂。”我不敢随便应承。“你不要客气。下次有时间我来办公室向你请教。我先到车间去一下。”他又嘻哈地对几个保管员喊了句,“你们快点把材料给我装上车,我那边等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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