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店铺当伙计（2）

    

    这个批发市场一年三百六十天营业（大年初一至初五休息），平时是没有任何休息日的。来店里干活起，每天早晨一到六点，我就得从床上爬起来，先把头一天晚上有意留下的剩饭剩菜倒入电饭煲里加水煮成泡饭，都起床后每人吃一碗泡饭，然后各骑一辆破自行车（新自行车很快会让贼偷走）赶到市场开店门（不远，骑车十分钟），这时也就是七点刚过。开店头一件事，就是把头一天晚上码进店里的纸箱再一个一个地搬出店门口，再将商品样品分别陈列在纸箱上。为了吸引客户眼球，新货品都尽量摆在最前面（乡镇生意人都愿意销售新开发品种，新品种有竞争力，抢在别人前头销售能卖更高的价格，赚头大了不少）。

    俊店铺销售的商品种类繁杂，奶粉、麦乳精、麦片、奶糕粉、果汁、酸奶等林林总总十几大类。每类再按价格，成分，年龄段再细分成几十个不同商品。就拿奶粉来说，就有全脂奶粉、脱脂奶粉、高钙奶粉、无糖奶粉、婴儿奶粉等十余个小类，每小类再分为多个价格档次，要一一记清这些商品价格，在顾客问价时，张口就说不能结巴这可是真不容易的（为防范竞争者，商品价格是不标在样品上的）。在市场上各家店铺里，老板对那些把商品价格记得烂熟的伙计是要高看一眼的（因价格时常有变动，老板自己也记不清），能在顾客问价时，迅速流利地报出被问的商品价格，能给顾客造成价格真实的好印象（如报价吞吞吐吐易引起顾客顾虑）。不是每个伙计都能成为报价能手，但每个店铺里又都会有一个流利报价的伙记。前面说到一个在俊接手这个店铺前就在店里当伙计的小杨，他就是个报价好手，不仅报价流利，而且报价时还会看人“打卦”，对熟客（回头客）一个价，对过客（没有回头可能性）又是另一个价；对面相凶的客人一个价，对面相善的又是另一个价。真是无商不奸，这里头学问深啊。

    商品报价更是涉及商品销售盈利高低的一个极敏感的问题，报价高了（那怕是高了五分或是一角钱）顾客就可能跑到别的店里去了。但报价低了使本来多赚得钱的机会又丢失了。再说，来市场进货的乡镇生意人也都是精明的，进货价格是他们最在意的事，他们没完全清楚价格之前是根本不会急于决定采购的。他们进入市场会先顺着副食品营销区的街铺看货了解行情，这时一般不会在某一家店铺前停留时间太长，但也不会急匆匆地离开，这样他们可以从容地进行比较。等他们把做相同商品的店铺一家接一家的都看完了，对货品品种价格质量都做到心中有数了，才会再找他们中意的店铺来谈进货的事。

    每天，在顾客考察行情的这会儿，这些店铺也没有闲着，绞尽脑汁挖空心思要在报价上压倒同行店铺是每日必做的功课。都派出本店“不打眼”（不太引人注意）的小伙计随着那些了解行情的客户群后面，偷偷地听人家对同类商品的报价（有点像做贼），一旦发现与自家店里报价有大的出入时，会马上返回来通风报信，让本店即时做出调整。光在报价上的较量，就已经让你感到生意场上的门道真是高深莫测啊。

    三轮车是店里最重要的交通和运货工具，他们几个伙计都能在市场拥挤的人群里蹬着三轮车穿来穿去，其自由度真如无人之境，令我十分羡慕。觉得三轮车蹬起来一定不难，就总想找个机会蹬三轮车去送货，但伙计们阻止我去，说三轮车不好掌握。我心想自己会骑自行车还能不会蹬三轮车，自行车两个轮子弄不好还会倒，三轮车还倒都不会倒，肯定比自行车好骑。机会来了，这天中午负责送货的两个伙计正在吃饭的时候，一个客户急着要把货送到长途汽车那儿去，他两个回答说吃完饭就送，客户有些不高兴了。我站起来说我去送，我骑上了老杨已装好货的三轮车，老杨过来拦住我说：“不行，你没有骑过三轮车，会出事的。”我不听他那么多，蹬了车就走，哪里像他说的不行，刚用力踩了几下，三轮车速度快了起来，恰在这时迎面来了一部小四轮汽车，我赶紧去捏刹车，可一点作用也没有，车子还是向着汽车冲去。“快刹车，快刹车”旁边的人惊叫起来，可我的手一直是抓着刹车把的，怎么会没用呢。汽车司机早吓得停了下来，眼看我就要冲到汽车上了，就在这时我突然扭转了车龙头，三轮车朝着旁边的墙一头撞了上去，我被摔了下来，货也撒了一地。这时老杨和几个伙计早跑到我跟前了，大声叫道，“你怎么不刹车呢？”“我刹了，没有用。”“你刹了那里？”我爬起来指着车龙头上的刹车。“你真是笨死了，那是空的，是做样子的。真的刹车把在两腿之间车杠上。”我这才看到一个大大的铁把手就固定在车杠上。咳，来店里半个月我怎么就没有发现三轮车的刹车是装在车杠上呢，真是笨死了。自那次起，伙计们再也不准我动他们的三轮车，而且这事还在市场里传为笑话。在这个区里，我从人家店门前走过时，里面就有人朝我指指点点“快看，快看，就是这个人骑三轮车撞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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