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城郊南山

    清明，申时。

    阴沉的天空，似灌铅了般。

    仿佛，谁再使上一分力。

    便会轰然坠下，将这卑微的凡尘，湮灭……

    令人胸抑的空气中。

    冷雨，带起一股泥味腥鼻。

    夹杂着那似未焚尽，以期寄托哀愁的青烟。

    城郊南山。

    坟岗。

    那些撕心裂肺的哀嚎，和痛不欲生的呢喃，已慢慢散去。

    凡人皆有生死。

    只是，谁又能从容面对。

    亲人逝去，谁又能没有哀伤。

    与那发自肺腑的，泪水……

    这一年的雨。

    似是有些特别。

    不大，却特别冷。

    不停拍打着，那萧瑟却有了新绿的枝桠。

    深处，惨声凄厉的鸦鸣。

    似诉着，对这雨的不满……

    山脚。

    一个瘦小的身影，仿佛才五岁的模样。

    正迎着冷雨，慢慢向着坟岗跺来。

    一路泥泞。

    他滑倒了数次，上身赤裸，满是泥水。

    冰凉的雨，顺着蓬乱至肩的长发，在瘦弱的身躯，冲出道道印痕。

    他低着，和身子不成比例的头。

    弓着身。

    双手，很是无力的垂着。

    随着身形，晃荡。

    破碎的裤管，露出纤瘦的小腿，一步一晃，迎着冷雨。

    慢慢挪动……

    小脸满是污泥，已分不清容貌。

    双眼低垂，一对灰暗、无神的眼瞳。

    游走在凌乱的坟山。

    是个新坟！

    他眼瞳汇聚。

    脚步有所加快，来到近前。

    躬身。

    似是饿了许久，气力不支。

    哗啦一声，整个人扑了下去。

    他没有吭声，稍作休息，双手颤抖着支撑起上身。

    跪在坟前。

    学着白日里别人的模样，艰难的，磕下三个头。

    颤巍巍的伸出，那满是泥污的右手。

    拿起半个馒头和着雨水，狠狠的啃了起来。

    一丝暖意，瞬间从肚子传遍全身。

    这没睁眼的天。

    愈加灰暗。

    四周，除了冷雨依旧无情的，挥拂着坟岗。

    再无其他声响……

    男孩将剩余的贡品，悉数放到一张破布上。

    满是污泥的双手，小心翼翼撑着破布。

    脚步缓慢谨慎，走向旁边一颗树下。

    坐到树下。

    手中，便是他的全部。

    这些和着泥水的糕点，能让他，短暂的告别饥饿。

    这样的日子，已经不知持续了多久……

    他似不曾有其他记忆，只是一种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

    活着。

    要活下去。

    为什么？

    男孩懵懂，曾向天空发问。

    没人回答。

    吃下一些糕点。

    双眼，恢复了些许神光。

    他仰望，那已没了一丝光亮的夜空。

    如他的未来，看不到一线光明与希望。

    四周，更是漆黑无声。

    坟岗，弥漫起森然的鬼气。

    这些似乎与他毫无关系，或是早习惯了这一切。

    他没有恐惧。

    而他，兴许在不久后，也会成为这坟岗中，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他静静的坐在树下。

    如一尊石刻，融入这冷雨黑夜之中。

    也许，是在等待他的命运。

    ……

    陡然。

    他眼前有光闪过。

    灰暗的眼瞳里，印出一赤、一金，两道飞速而来的流光。

    正以他不能理解的速度，从天空中，飞落了下来。

    这是他的命运？

    赤光，先至。

    顷刻间。

    大地似在震颤，狂风乍起，树身摇曳……

    没等男孩作何反应，气浪掀起的余波，便将他吹出三丈之外。

    翻身爬起，他顿觉头晕目眩，胸腹之中，气血翻涌，五脏移位，一口温血自嘴角划落。

    而在他眼前，二十丈外的坟岗中。

    正站着一个，身披腥红大袍，袍角似绘有火焰，秃顶白鬓，鹰鼻赤眼的老者。

    老者，手执一根乌红大杖，不明材质，仗端硕大，泛着晶莹惨淡的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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