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宁知心有忆 5-第2/3页



        熟读史书的岳霖自然明白韦太后此话的深意:她与尹氏同病相怜,她对先皇和赵构也有过进谏,奈何人不敌天。当铺天盖地的北方铁蹄袭卷而来,身为柔弱女子,她也只能悲哀无奈地随波逐流。

        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笳一会兮琴一拍,心愤怨兮无人知。

        脑中不自觉便划过那以弱女子血泪写成的诗篇,岳霖一声悲叹,默默地注视垂垂老矣的妇人片刻,径直行到禅房的尽头,推开了两扇宽阔的大门。

        昔日宋太祖曾令人将宫殿的大门依次打开,端坐皇座看那一片轩敞,言:此如我心,少有邪曲。

        聪慧绝顶的孩子啊!韦太后的笑意未及升起,便如烟花在刹那熄灭,只因她发现好孩子已低头去看足尖的前方,显然是在避免与她目光相触,在拒绝与她坦诚交流。

        昨日我的洋洋江河,遇上你的峨峨高山,彼此相视会心一笑的场景,不会再现。

        苍老睿智的眼里,慢慢地浮起浓郁的伤感:他说他知我心无邪。但,血泪流成的海,他在那头,我在这边。无论如何地才情早熟,素养宽博,到底才是个及冠少年,我不杀他父兄,他们却因我而死。

        示意仆人关闭大门,从怀中取出封书信,灯火摇得她的笑意既苦且涩:“老身年迈力弱,所为有限,此番前来,无非当个信使罢了。”

        岳霖接过信函,打开,熟悉娟秀的字迹,让一向怒不变容,喜不失节的人,在一瞬间眼眶湿润。

        阿娘的亲笔:她和两个小哥儿在漳州尚可,地偏心安,要他好好地读书修身,今后方能不负父兄及全家的期待。

        地偏心安。他的视线滞留在那四字,简洁却意味深长:阿娘在说,我岳氏忠肝义胆,虽然污名未洗,生活贫寒,却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家书万金,小可不胜感激。”岳霖行礼致谢,心绪复杂到极致:周官人告诉过他,漳州知府恶毒卑劣,落井下石,在案发之初便上书朝庭停发岳氏口粮,欲将阿娘他们活活饿死。是韦太后派人实地监督,才让那无耻小人不敢胡作非为。

        她是祸害我族的根源,却也是我族的保护伞。世间的恩怨纠缠,如此迷离纷乱。

        岳霖幽深的双目,凝望着庄严慈祥的佛陀,祈祷:请赐我如你那般遍知一切的智慧,告诉我,当如何做,才能既不失去礼仁,又能安顿好自心?

        香残,炉冷,夜色清阑。韦太后看了一眼墙角的漏沙,再问:“好孩子,你可知那年大师和先生曾到杭州与我相见?”

        岳霖不直接回答,只慢慢地点了点头:三年前义父和大师到她闭关的净慈寺,经虚明禅师的引见,与她商谈了释放二哥,成立义军的事宜。

        作为义军后勤的全权负责人,他当然也知道,每年从杭州到湖州来捐款的几位商家背后是谁。

        韦太后无声微笑,终于说出她此行的最大目的:“他们都赞你的墨迹古雅高逸,秀美轩朗。不知可否请得你的手书一封?老身回宫,也好与圣人一道欣赏研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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