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苦难的别名



61苦难的别名

小黑再睁眼望向弟弟小红,觉得他虽然才十五岁,但已经长得牛高马大,虎背熊腰的,论称体重自己没他重,论身高自己没他高,论掰手腕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了,只是下中国象棋,自己还能骄傲地杀光他的棋子,让他只留下一个“光杆司令”——“帅”,尔后在九宫格里用‘马’居中,用‘车’驱赶他那成了“瓮中之鳖”的“帅”团团转,戏称为“驴子推磨”。想到这幅图景,小黑不禁得意地暗自好笑。弟弟小红在哥哥姐姐们外出寄宿读书期间,跟着父母扛起了干农活的一部分重担,小小年纪就已经被现实生活的苦难磨砺成了一个很棒的劳力,确实连他的脚腿梗子都长得粗壮了,成了踩打谷机的好材料。他宁愿在田间地头干农活,再也不肯静静地坐下来啃书本。他觉得成天捧着书本像春蚕吞吃桑叶那样当书呆子,乏味透了。

“弟,你吃!”小黑心疼地给小红盛了一碗汤,客气地双手捧着,递到他面前。

“急啥,还热得很哩!”小红并不接碗,自顾自个儿从从容容地走到田埂地头,奔向蜿蜒如长蛇爬行般的小溪流,蹲下身子,撩起沟里的水洗手洗脸。他探着身子,手在脸上噗噜噗噜抹,水珠迎着阳光,晶亮晶亮的从他手臂上滚下去。

老爹瞟了他一眼,粗声粗气地对小黑说:“你自己吃。”他端了碗,低着头,咯噔咯噔,使劲嚼着红辣椒,好像在发泄自己心中的气愤,暗暗诅咒:“三个不争气的家伙!”

循着老爹的目光,小黑看见,在小红对面的沟坎上,二狗正站在那里朝这边张望。他家的稻子都撂倒了。一辆小四轮拖拉机在河堤旁边停着。四五口人在装车,谷杈挥舞,一麻包袋的谷子刚接上车,又一尼龙袋的送上来,被接上车顶。一群劳力粗手大脚地干活,粗腔大调地嚷叫,引得一堆人眼巴巴地张望。

看见小黑望着他,二狗趁势讪讪地踱过来:“大学生也回来割水稻么?老奶奶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呀?”

小黑很客气地把碗伸过去:“你也想吃,是吧?”

“你们吃,你们吃,我吃过了。”二狗对着小黑说,眼睛却不时地瞥着小花。小花板着脸将湿手绢甩了甩,搭在乌黑的头发上,从二狗身旁擦过去,端起饭碗转脸去吃。

“长征叔,这稻子真不错哩!”二狗主动上前打招呼。

老爹瞧也不瞧他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呼噜呼噜照样吃饭,不再搭理他。

二狗把身子挪移了一下,向前凑了凑,很神秘地压低声音说:“长征叔,你可得赶紧些呀......今年卖粮可难了,得趁早......”

老爹仍然埋头吃饭,妈却沉不住气地凑过来问:“有啥消息吗?”

小花把饭碗敲了一下,大声说:“还用问他,我早说过了。你们偏不信。”

二狗立刻接上话茬,郑重其事而又非常贴己地说:“县粮站再有三天就满了。今儿明儿敞开收,后天就凭条子,再迟延可就卖不上了!”

小白斜着眼说:“昨天广播里还说要解决农民卖粮难的问题呢,我不信打了粮食会卖不出去,会卖不起好价钱。”

老爹把饭碗撂在地上,闷声闷气地说:

“就你话多!还不快吃了割禾!”

尽管二狗听出这话是冲他来的,却仍然喋喋不休地说:

“长征叔,不敢迟疑呀!我家的稻子,今儿就能打出来,吃过饭。叫‘“小咕噜”’把机器开过来,帮你收割。晌午能上场,夜里一打,明个晒一天,后天就能卖。”

“照你这么说,后天不就凭条子啦!我这脸面,哪儿去弄条儿啊?”老爹瓮声瓮气地说。

“不碍事的,我,我......来给你想法子嘛!”

“算啦,还不起人情呀!”老爹一边说着,一边摸起镰刀,弯腰去割水稻。

太阳升得很高了。阳光中弥漫的灰尘从老爹的镰刀底下升腾起来,像一片飞舞的小虫,在沉甸甸的稻谷上方飘荡。二狗尴尬地立着,慢慢摸出一支红旗渠牌香烟来抽。

“二哥——开了!”远处,二狗的弟弟“小咕噜”在喊叫。

二狗嘿嘿地笑着:“伯娘,啥时用车,说一声。”

妈嘴里唔着,小红站起来不谦不让地说:“别卖空头人情。要帮,下午过来。我们不白用,给钱!不帮,站远些。劳力弱也到不了让你们看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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