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惩罚



    被陈如师说中了,金仁生的面色阴沉,他缓缓地重新坐回去,双手撑着膝盖,捂着脸,痛苦极了。

    韩德目瞪口呆,他一直不能相信金仁生会犯案,只要金仁生不亲口认下,他便不信。

    可现在,韩德想,哪怕金仁生一个字都不说,他心底也有答案了。

    他拍了拍金仁生的肩膀,道:“金大人,都说出来吧,硬顶着也无用。”

    金仁生从双手间抬起了头,目光混沌茫然,眼眶通红一片,嘴唇嗫嗫,终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如师没有催他,起身取了一册案卷,递给了陆毓衍。

    陆毓衍翻开细细看了。

    主簿记载清清楚楚,无论是当时幸存的、遇害的,名字一一都在,哪怕是分辨不清的,也都留了下来。

    其中有这么三个人。

    清河庄梁夫人,以及她的丫鬟、婆子。

    陈如师解释了一句:“我打听过,清河庄是乌孟丛老娘的陪嫁庄子。”

    闻言,金仁生似笑非笑。

    “陈大人,”金仁生的声音沙哑,“我在你手下两年,竟然不知你在刑狱上能如此敏锐。”

    陈如师的嘴角抽了抽,这话听着是赞,实则是贬,叫他极不舒服。

    别说是刑狱了,但凡是官场上的风吹草动,陈如师自问都极其敏锐,若不然,他怎么能在毫无背景的状况下,三十四五就坐稳了应天知府的位置,还一坐坐到了不惑之年?

    一着不慎,他早就被人拖下水了。

    刑狱上的事情,他只是不管,又不是不懂。

    却没想到,他这只老虎闭着眼睛打盹,底下各个把他当猫儿看。

    这到底是他笨,还是底下人蠢?

    要不是陆毓衍在座,陈如师只怕要直接骂回去,他敏锐了几十年,这回厉害了,许是要被底下这一个个给坑得丢了乌纱帽了。

    “过奖、过奖!”陈如师咬牙切齿道。

    金仁生无意与陈如师打口头官司,道:“大人说得不错,这些自尽、意外的案子,都是我做的。保德庵的大火,也的确与那梁氏有关。”

    提及梁氏,金仁生稍稍平缓了的语气又急切起来。

    这是他心中的伤口,当日大火不仅烧死了金夫人,在金姑娘的脸上留下了一辈子的伤痕,也在金仁生的心中烧出了无法抹去的创伤。

    作为知县,金仁生彻查了那场大火,除了现场少了个不知身份的人,再查不出其他状况了。

    没有纵火的证据,案子只能就此了结。

    金仁生父女再痛苦,也只能认了这场意外。

    直到他升任应天府同知,离开了六合县,举家搬入了旧都。

    两年前,旧都附近水系清淤,这些事关百姓生计的事儿,陈如师最是看重,底下官员没一个能躲懒的,日日都要轮着去盯着。

    金仁生当值那日,进了河边村子里歇脚,正好碰上梁氏回娘家。

    梁氏做了乌员外的小妾,吃穿用度自然与村姑不同,穿金戴银的,引得好些相熟的妇人眼红,围着她说话。

    那梁氏炫耀了一番,话音一转,又说深宅里面一样有糟心的事儿,别看她如今吃香的喝辣的,从前也闹心得不想活了。

    妇人们赔笑着,谁也没把这话当真。

    不愁吃不愁穿,还有人伺候,这日子舒坦,谁会不想活呢。

    梁氏见她们不信,忙道:“我曾真想一死了之,乌家那老虔婆,变着法子折腾我,还把我赶去六合县的庄子上,我在那里受了大半年的罪,去上香时真是不想活了,可等那大火烧起来,我一想到父母兄弟,就不敢死了,连夜跑回了旧都,给我们老爷说了好些好话,这才……”

    村妇们一阵哄笑,有人问道:“也亏得你是大脚才能从六合跑回来,那大火怎么样了?”

    梁氏似是不喜旁人说她脚大,啐了一口,道:“一个破庵堂罢了,谁知道呢。”

    金仁生在一旁听了个全,心跳一下比一下快,他不用去问梁氏,也知道她嘴里的“破庵堂”是保德庵。

    他治理六合县整整六年,起火的庵堂也就这么一处,当时宿在庵堂里的正好有一位“梁夫人”,而她又提起了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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