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老爹给儿洗袜子



?    李载豪心里高兴,嘴上却不说,脸上仍然摆出一副威严派头。

    李德贵进了院坝,怯生生地喊了一声:“爹。”

    “幺爹!”李德权也跟着叫了一声。

    “你坐。”李载豪不好冷落了侄儿,把手中的烟锅子朝身边的一根板凳指了指,却正眼也不瞧李德贵一下。他仍然唬着一张脸,“叭哒、叭哒”地咂着旱烟锅子。

    刚才欢天喜地跑出去迎接李德贵和李德权的那两只猎狗,也被这场景吓住了,悄悄跑到李德贵的儿子李崇荣的身边,乖乖地卧着不动了。

    李载豪的老伴李胡氏,由于他家辈份高,李家山人称呼她叫幺婆婆。李胡氏心疼儿子了,她起先看见二儿子在山坡上的身影时,就忙着叫两个儿媳妇赶快烧火、煮饭、洗菜、切肉,准备一家人吃“年夜饭”。等到二儿子进了院子,她带着大媳妇、二媳妇和十八岁的二孙子李崇荣站在屋檐下,瞧着老太爷气呼呼的样子,她又不敢吭声了。

    李德权侧身坐在板凳了,扭头望着李德权,小心地对他说道:“幺爹,你先不要生气,德贵和德宝出去,有他们的原因。”

    李载豪盯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李德贵的妻子胆子大些,看见公爹的气似乎消了一些,连忙跑到李德贵的身边,有意大声地埋怨他:“‘背时的’,你跑哪里去了?大哥和崇奎他们呢?你们走的时候也不‘开一声腔’(说一句话的意思),这二十几天,把爹和妈都急得不得了。”

    李胡氏看见老头子没有责备儿子了,心里稍微放宽了一些。她起身回到屋子里,端了一碗清汤寡水的热稀饭出来递给儿子。

    李德贵感激地看着妈,接过碗来,站在院坝里,一口气就“咕噜、咕噜”地把一碗稀饭喝了个底朝天。走了一天的山路,真的是又渴又饿,还是当妈的晓得心疼儿子。李德贵喝完稀饭,把碗交给妻子,用袖子抹抹嘴巴,又从自己的腰带里掏出一杆短烟锅子和一个烟荷包。他把烟锅子的脑壳放在烟荷包里,塞上一把烟沫子。

    李德贵的儿子李崇荣见了,连忙跑过来从自己腰包里掏出两个火镰石,打出火花,李德贵满意地勾着头把烟点燃,“呼噜、呼噜”地抽了一口,喷出一大团烟雾。

    李德贵回过头来,看见爹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凶巴巴的了,他又盯了李德权一眼,看见李德权示意的眼神,就心领神会,怯生生地冲着李载豪喊了一声:“爹”。

    李德贵见父亲没有吭声,小心翼翼地坐到大嫂给他端出来的板凳上,把头上被汗水打湿了的头巾解开,露出已经长出细细黑发的前额,把垂下来的一条黑油油的发辫盘在颈项上,一边抽着烟,一边把他和大哥、侄儿在金溪坝河滩上挖金坑和自己今天回来请人下山抬“乌木”的事情说了出来。

    李载豪听着儿子滔滔不绝地说着那些事情,坐在板凳上一直没有吭声。等到儿子说完了,隔了好一阵,李载豪才冒了一句:“你说的那两根‘乌木’,真的有一根是香椿木吗?”

    “真的是香椿木!”李德贵肯定地回答。

    “把你脚上的草鞋和棕袜子‘垮’(脱的意思)下来!”李载豪听了,仍然唬着脸对儿子说。他又对两个媳妇吩咐道:“你们进屋去端两盆水出来。”

    山里的人为了爬坡上坎方便,一年四季都是穿一双草鞋。草鞋有用谷草、棕叶、蓑草编的,也有用旧布条编的。谷草草鞋不耐穿,棕叶草鞋粗糙容易磨破脚,旧布条草鞋是稀罕物,一般穷人穿不起。李德贵脚下的草鞋是用蓑草编的,不仅结实耐穿,而且走起路来柔软、防滑。他那一双棕袜子更是好东西,冬天穿在脚上防寒又防潮,他走了一天的山路,脚板上到现在还是热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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