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交锋



    “当年母妃身怀六甲,却被淑妃趁夜召入宫中——即使是先帝想要母妃连同尚在腹中的我一起去死,可那个直接动手的人,我也绝不放过,杀母之仇,不报枉为人!”

    烈烈秋风中,金冠紫衣的少年眉锋若刀,斩开岁月的尘埃,显露出了白成欢不曾见过的狠厉与暗沉,惊心动魄。

    白成欢忍不住伸手去抚平他的眉间:

    “我知道,自然是要报仇的,无论是母妃沉埋的冤屈血恨,还是父王这么多年受到的不公与污蔑,还是你自幼身世不明的坎坷,都是要还回去的。”

    包括她那戛然而止的人生,都是要还回去的——鬓边明珠金钗灼灼,一身红装的女子吐字如刀,却句句慰藉他波涛翻涌的恨意:

    “我们会用大齐的江山,萧绍昀的皇位,还有那些人的罪有应得,来洗刷这一切!”

    萧绍棠握紧抚上他眉心的那只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犹如独行在孤海上的人遇到了另一只漂泊的船只,从此一起乘风破浪,无惧风雨。

    “欢欢,谢谢你。”他真心地向她道谢。

    “这原本就是我们该走的路,谢我做什么?”她笑着问道。

    萧绍棠忽然伸手,将她拉过来拢在怀中,摇头:

    “不,你不明白——我是想谢谢你,原本可以有安稳的人生,却愿意随我搅入这风浪重重的艰险之途。”

    她鬓边流苏簪的珠翠拂在他耳边,冰凉沁人,撩人心扉,他不等她挣扎,就倾诉了下去,他的告白炽热而坦诚,带着魅惑的意味,在她耳边徐徐展开:

    “倘若我不说,你就永远不会明白,当我在西北,骤然得知自己身世之时,心中是如何迷茫狂乱,可想到你,想到我离开之后才觉得喜欢上的姑娘,想起你唇边的笑容,我的心里,又是如何重归于平静。”

    “我也永远不能忘记,当我孤身一人离开虢州之时,唯有你来相送,祝我前程似锦,一世平安,而那朵枯萎的朝颜,陪伴我度过了不知多少个心有不甘,孤独寂寞的深夜——那是我十七年的生命中唯一绽放在心间的花朵,镌刻上去,就再也拿不下来了,所以,欢欢,我真感谢上天,虽然我失去了那么多,可最终让我能够遇到你。”

    风声渐过,却带不走盘旋在白成欢耳边的这些字字句句。

    原来从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喜欢她了?

    他胸前衣料上的花纹略有些坚硬地硌着她的侧脸,白成欢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应该推开他,可是她的手脚却没有听她自己使唤,她只听见自己在他宽阔的臂膀中茫茫然的声音:

    “那以后,你可不可以不要叫我欢欢,叫我成欢就好。”

    周遭寂静了那么一刻,他的笑声乍然响起,传出去好远,回荡在这曾经给秦王府带来厄运的高台之上,带着无尽的欢喜,将曾经的阴霾一扫而空:

    “不可以,我就喜欢这么叫,欢欢,欢欢……”

    袁先生到了下午,才得见秦王府新晋的世子妃。

    白成欢坐在当作新房的长安居花厅内,看着府内上下人等的花名册,听到外面有脚步声走动,只微微抬了抬头,看到一个身着王府长史官服的中年男子跟着领路的仆妇走了进来,就又全神贯注地低下头去看册子。

    袁先生走进来,并不敢多看,只略略看了一眼,只见一个梳着凌云髻,身着一袭石榴红碧霞云纹翟衣的女子坐在上首,鬓边流苏簪煌煌灼眼,安静端详地看着手中册子。

    虽则与他从前所见面貌并无不同,但这显而易见的华贵气势,与那个单薄寡淡的虢州疯女,已然是天壤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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