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托附



    置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

    郑绥跪坐在上首的榻席上,手里捏着那块虎形兵符,候于中堂之上的桓覃,长身而立,后背笔挺,屋子里鸦雀无声,气氛静默得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

    但见日头当空,从中天的位置,渐渐西移,乃至西斜,秋日里,金灿灿的太阳光芒,似含有一层燥热,洒落在人身上,令人心绪不宁,整个人,在这样的天气里,都平添了一份躁动。

    郑绥的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望向依旧挺直站立不动的桓覃,终于又开了口,“十郎,你还是不打算说吗?”

    桓覃已能想像,将军知晓这件事情的后果,他会比桓谷的下场更惨。

    这事上,也怪他自己不小心,让允郎从他身上摸走了兵符,对上郑绥那双与将军有几分神似的眼神,他快觉得,自己将要顶不住,只是一想到后果,背上瞬间冒出一片冷汗,仍旧咬着牙回道:“夫人,将军把兵符给我,只是正常的调遣。”

    话音一落。

    猛地叮咚一声响,紧连着一串叮当的声音。

    桓覃顺着声音望去,只瞧着那块巴掌大的兵符,正刚好,滚落到他脚边。

    只听郑绥说道:“你走吧,马上滚。”

    “唯。”

    桓覃俯身捡起那块兵符,幸而是铁制的,摔不坏,但那块青砖地板上,砸出了一个细小的凹坑。

    刚才兵符落地,似有碎石飞溅,可见郑绥用了多大的劲。

    此刻,郑绥浑身散发着生人忽近的气息,桓覃犹豫了片刻,到底没有把桓裕交给他的那封书信拿出来,他记着桓裕的吩咐:到了最后一步,如果郑绥不愿去洛阳,方可拿出来给郑绥看。

    转身离去。

    只是刚退至门口,又听郑绥喊了声,“慢着,我问你,他现在人在哪里?”

    “将军当然是在谯国。”

    “好。”郑绥摆了摆手,桓覃的背影消失于门口时,人已瘫倒在身后隐囊上,刚才与桓覃的对峙,似耗尽了身上所有的精力,这会子已是精疲力竭,似蔫了的树木,耷拉着脑袋,两眼微眯,轻扶几案的一角。

    手背青筋突起,指尖发白。

    “夫人。”

    阿爰上前,给郑绥抚后背,劝道:“或许,真的只是正常调遣。”

    “你真这么想?”

    郑绥盯着阿爰,灼灼目光逼视下,阿爰受不住垂下了头,郑绥一把推开她的手,“你下去,看晨风回来没,让她过来。”

    她身边的这些婢女仆妇,没有被桓裕给震慑住的,唯有晨风、刘媪,及半个辛夷,其余人等,如同他手底下的人一般,对他的话,简直唯命是从。

    阿爰面有忧色,但瞧郑绥冷着张脸,只得退下。

    没一会儿,晨风便回来了,跟她一直过来的,有齐五和安常俩人。

    维德轩内,支起了一架四扇折合屏风,屏风上绣有一幅红叶染秋图,红色的枫叶,如同鲜血浸染过一般,刺人眼球。

    只是这一回,郑绥没有任何不适,不知从何时开始,已慢慢适应。

    有些事,不去想,不代表她不知道。

    年少时的噩梦,已渐行渐远。

    桓裕是一名将军,他能走到今日,手上的鲜血,不可谓不多。

    一将功成,万骨成枯。

    她再忌讳,就显得矫情了。

    “安常,这件事你怎么看?”

    她相信,晨风去叫他们时,已把来龙去脉和他们说了,因此,齐五和安常请了安,在屏风外坐下后,郑绥直接开了口。

    “仆留意过,徐州治下,近来没有任何动静,将军府内的掾吏,各司其职,按部就班,或许真是正常调遣。”

    只是安常这话刚说完,就让郑绥否定了,“我不这么看。”

    又听郑绥提醒道:“我试过,从建康到徐州,快马,八天时间已足够。”经广阳城一战,覆灭伪夏,桓裕整收了一批降兵降将,军队有所扩充,单论骑兵精锐,就有一万人,这些人,都是上过战场,见过鲜血,磨过刀锋。

    锐意之势,不可估量。

    忽然听安常惊叹一声,“这也太险了!”又忙出声:“夫人,您该给郑家去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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