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7 最后一扇门-第2/3页





    席森神父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充实自己对这两种知觉的理解,去掌握两者之间的区别和通融,他十分清楚自己在这场战斗中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那充斥在空气里的恶意,正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加累积,那种爆发前的压抑感越是沉重,那么,一旦爆发开始,其攻击‘性’和破坏力就越是严重——其第一次攻击,绝对是自己最危险的情况之一。

    观测、感受、理解、掌握、调动,如此反复——

    席森神父依稀看到了人影和非人的轮廓游走在或是宽敞或是狭窄的空间里,在街道、楼梯和建筑物内部奔驰,他们在厮杀,在逃亡,在喘息,在叫喊,但这一切都是无声的,所有的‘色’彩都被灰雾‘蒙’上了一层‘阴’影,显得深沉而‘阴’冷。画面是如此的‘混’‘乱’,灰白,杂‘乱’,宛如默片,只有那‘激’烈又模糊的动神作书吧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他数了数,想要从这些宛如幻觉般的,宛如自己想象出来的,以感受‘性’为基础呈现于脑海中的画面里,分清自己人和敌人,确认存活者的数量,然而无法做到。非人的轮廓或许很醒目,轻易就能区分出来,但是,非人的东西并不全都是非人的轮廓,而所有以人形轮廓呈现出来的,也并不一定真的是人。在那细节模糊‘混’‘乱’的人形中,从那些人形彼此‘交’错厮杀的‘混’‘乱’中,区分出他们之间的不同,也是几乎无法做到的事情。

    他们,或者它们纠缠在一起。席森神父看到的,和脑海中反映出来的,已经是两种不同的景象,却有许多看不见的丝线将两种景象缝合在一起,既有格格不入的地方,又仿佛是一方填补了另一方所没有呈现的空白。一个只有他才看到的,无比异常的,难以详尽描述的场景,如同画卷一样徐徐拉开。他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也要堕入这个异常的画卷中,‘精’神上的疲惫也无法让他从画卷里挪开目光。

    他觉得这是一种错觉,但在这个错觉中,他十分肯定自己看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阴’影正从另一端——无所谓时间和空间,穿过了无法计数的距离,十分遥远的彼端——蔓延而来。在这一刻,他的心脏就好似‘抽’搐一样不齐整地跳动着,让他觉得若非自己已经义体化,自己早就因为心律不齐而晕倒,乃至于死亡。

    大脑中正在滋生某种情绪,他无法分辨这是恐惧还是别的什么,但是,“恐惧”大概是最接近的描述吧。在这深沉的感受‘性’的世界里,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感受到了什么?席森神父已经无法从自己的记忆中找出任何可以对之进行描述的词汇了。

    一句话陡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这是一个巨大舞台的一角,自己也仅仅是在这个舞台角落里兜兜转转的人形,在一个宿命般的,仿佛可以改变,但结局什么都没有改变的剧本里,演绎着自己的角‘色’,然而,角‘色’自身却无法明白,自己在这个巨大舞台上的终极意义。自以为自己拥有的意义,在这个终极意义面前,是如此的苍白、局促又渺小。自以为自己在自我认知中驱动,但也许,这个自我认知也不过是剧本的一部分?

    一种足以将自我摧毁,将个‘性’摧毁,将自己看待世界,认知自身的角度摧毁的力量,伴随着这句话在席森神父脑海中的闪现而来,他坚持,却也如同乘坐一条小舟在暴风雨的惊涛骇‘浪’中,随着‘波’涛剧烈起伏,仿佛随时都会船毁人亡。

    席森神父没有照镜子,不知道自己脸‘色’苍白,他只是在自己快要被自己脑海中,自己的感受里,自己的思想和‘精’神的彼端呈现出来的汹涌巨‘浪’打翻自我的小舟前,惊厥地大叫一声,便陡然转醒过来。之后,那不知道是“恐惧”还是别的什么的情绪,如同退‘潮’一样从他的体内消退,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它并没有完全消失,它就在自己的体内,它随时都会出现,在这个充斥着神秘的世界里,在‘精’神和思想的尽头,它暂且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自己。

    自己被它攻击了,不,不是这样,它只是轻轻地涌了出来,而自我就已经几乎无法将其容纳了。席森神父不想相信自己的这个判断,因为在这个判断中,那个“它”,那个‘阴’影,那个不知不觉就出现在自己的意识之中,不,毋宁说,一直存在于自己的意识和思维中的“它”,是如此的庞大,可怖,让人无法理解,难以反抗——而如此巨大又可怕的东西,当然不应该是自己可以容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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