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亡法事



    郑道长和金上上的言语和态度,让初晴感到惊惶。这种惊惶,并非来源于老厚所施加的压力,而是,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她不了解这两个人的头脑,看不穿他们的前世今生。不明白他们说的话语之间,有没有弦外之音、言下之意。

    这个暑假,她穿着方晔为她购置的青色汉服在山中养伤修行,和与世无争的人们相处,田园隐居,时常忘记自己是一条蛇,甚至生出天生如此的错觉,认为自己有着作为人的完整的出生、完整的童年,会如草木虫鸟一般,平静地过完一生。

    但金上上如此冰雪灵透,郑道长修行深厚,——他们脸上的太和之气令人自矮,自然不会看外貌而是实相。在他们眼中,她是不是已然兽类?一念及如此,更感形秽,坐立不安。她并没有想着要去回应郑道长的问题,而是急切地想走到事件的中心,去正面做一个了解。

    做个人真的很难。

    老厚,他究竟要做什么呢?

    蟾蜍大叔在找你,你是不是也想见这个人?金上上笑吟吟地问。

    初晴沉浸在复杂的心事中,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方晔是不是还在为我做着什么?她问,低下头去。方晔远比她想像中渊博,一念及此,竟有泪水漫过眼睫。

    也许吧!有时候他充耳不闻天下事,有时候全天下的事都与他有关。金上上笑着抿茶,赞美:这茶真香,不愧是道长在清明节前采的头茬野春茶,喝了真能成神仙。你尝尝。

    初晴唉了口气,双手掩面,将眼泪擦干,举起茶盏,一饮而尽。

    郑道长也喝了杯茶,说今天天气很好,山顶天心池那边风景不错,这庙里香火缭绕的,你们不妨爬上去看看,清清肺。晚上太清宫有法事,你们可以去看。

    金上上挽着初晴的胳膊,寻了一条小路,往山顶走。林深茂密,松果坠枝,太阳光影不真实地透在林间,狐狸和蝴蝶的踪迹偶尔出现,远处仿佛传来鹤鸣声。真是个祥和的日子。金上上说,第一次在盛夏时走小路爬山,要是没人陪着,真不敢,你怕么?

    怕什么?初晴问。和金上上相反,一入深山老林,她便觉得安适自在。

    怕蛇啊!忽然出现一条大蛇,冲你张开巨口……小时候我也在农村住,听过很多巨蟒食人的故事,有在田间地头被吞食的,有打猎时被吞食的,有在家中被吞食的。

    初晴不禁打了个寒噤。前尘往事历历在目。

    若是我被一条大蛇吞食,无声无息地消失了,除了方晔和道长,估计再没有谁来牵挂我。金上上说,脸上仍有淡淡的笑容。

    她的话有着惊人的力量,初晴想立刻马上在她面前显露原形。很想。她拼命地控制着自己。

    也许,蛇也怕人,没办法只好把人吃掉。她说。

    金上上扭头看着她,忽然地说:我们应该是很有缘的人吧?我应该大你六七岁,我们结拜为姐妹好不好?

    诶,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明明是一个让人高攀不起的人……

    和我结拜姐妹?我好像很麻烦的……

    什么麻烦?因为蟾蜍大叔在找你?我觉得你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如果有麻烦也不过是为你起魔障。

    你高高在上,我觉得自己和你相比差很多,怎么能和你结为姐妹呢?

    我倒觉得我们很相似。都是孤儿,都有孤僻的毛病,都不喜欢人际来往,我们两个凑在一起,互相督促进步,也是修道,怎么样?

    初晴的内心挣扎着,走了很远,回应说:我明天答复你好吗?

    天心池到了。原来是一方在岩石缝中天然形成的心形池子,蓄着沉静柔美的雨水,天光云影映照其间,十分美好。

    过来看看,多美!金上上对着池子双手合抱许愿,看初晴只是远远地看,便唤她过去,初晴将脸凑过去,池间赫然出现一条白蛇的模样,那样子比先前沧桑、强壮了许多,显得陌生。啊!初晴惊叫出声,跌坐在围岩上。张臂远眺的金上上回头问怎么了,她说不小心摔倒了。

    那更应该许个愿了!

    我不会许……初晴觉得自己永远不会知道要许什么愿。但在金上上的敦促下,生生地做了个许愿的样子,仍是什么愿也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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