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疑案 一



    杨飞属于让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人。家境差,父亲是清洁工,母亲长年卧榻,家里重男轻女,她瘦小的身躯肩负沉重。课余大部分时光在一家火爆的川菜馆打工。春天,槐树花开了,还要被家里遣去山上采摘槐花。她的哥哥高枕无忧,呆在同城的大学里念书,时常向家里伸手要钱,这些钱只能靠杨飞去赚。

    和她在一起,初晴常常很上火。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不如出手相助。放学后,她跟着杨飞去那间叫“大味至淡”的川菜馆。以火锅为主,所谓“大味至淡”完全是幌子,浓油赤酱,口味极重,数百个堆放在一起的各种型号款式的仿瓷盘子、碗、各类小盛皿等待清洗。既要洗好,保证干净,又要节约用水。杨飞要在水池旁呆到深夜才能回家。

    怪不得背驼得像虾米。

    厨房重地多一个初晴很显眼,杨飞央求老板让她进来帮忙。她看着杨飞围上围裙,套上手套,开始劳动。真沉重,她想。交这样一个朋友也真是沉重。衣美生了一副怜贫惜弱的心肠,怕是一辈子都要亲近比她弱小的人。她动手帮忙,一周至少帮两个晚上。

    杨飞十分不好意思,午餐就常带一些食物分享给她。其中有槐树花做的包子。

    好奇特的味道!这是什么包子?初晴看着包子馅,惊讶极了。

    这是槐树花,可以清肝泄火噢。我妈让我去山上采了很多,这周末还要去采。一部分就做包子,或者粗粮团子,一部分晒干了当干菜吃。

    不敢想像,这包子包着的白色物质全是花萼。初晴看着杨飞不得其解:你家真的困难到这种地步了么?

    你吃着好吃么?

    好吃,是好吃。

    好吃就行,管那么多干嘛?

    为什么不让你哥去摘?他至少比你高20厘米吧?

    嫌丢人呗!我喜欢摘槐花,有时摘多了就去早市卖掉,价钱很高噢!

    初晴看着杨飞吃着包子。杨飞带来的食物,总是有一种外面的食物中没有的味道,很踏实,很温馨。晚上她回去查了一下槐树花的样子,原来一些行道树就是槐树,从树下走过,有淡雅的清香。她去超市买了几个特大号的牛津布编织袋,然后打车去山上,念动口诀,化做白蛇,攀高登远地将山上的槐树花一星不留地全摘下了,装了满满几袋子。

    这才发现不知道如何带下山。想了又想,只好打电话找方晔来接。

    电话被接听了,方晔居然还生活在这个城市里,过了半个多小时,人便到了。两个人也不说话,默默地往山下运了好几趟。方晔问了地址,将“货”拉到杨飞家楼下,杨飞闻声下楼惊呆了,大叫:你是不是来了场大清洗?转身招呼父亲下来,一起把槐树花搬上了楼。

    杨飞的父亲,黝黑精瘦,不比杨飞高多少,眼睛只朝下看,不时地咳嗽,冷冰冰地说谢谢谢谢。

    把谢谢说得这么冷冰冰的父亲,生活中八成是个恶棍。回去的路上,方晔评价说。你费力采的这些槐树花,够你买那些袋子的钱么?

    初晴不放声。近一年不见,再见的感觉她有些承受不了。这种感觉,就叫感怀吧!

    方晔从后视镜里看看她,淡淡地说:我觉得那位父亲不简单,他看你的眼神很奇怪,也许是何方妖怪也说不定。

    哪有什么妖怪。初睛想这么说,又住了口。

    友尽的感觉很尴尬是吧?没有友谊基础的友情,即便一方用情再深,也如指间清烟。你能打电给我,我很感动。这段时间,我没有一天不为自己的言行懊悔,我唐突了你,极度失礼……

    方晔说着自己的心声,初晴默默听着,心间有无限的委屈在涌动。一个在世上无依无靠的孤儿,若无业绩成就,光是能得到尊重,好像已属不易。若是令人敬重,更是难上加难。若是再扯进些感情纠葛,那真是复杂得令人难以辩驳。所以,初晴不知道此刻为什么,如此想哭。

    在这之前,她没有感受到过,这个在她面前时常表现得像个粉丝的人,是个成熟、性别鲜明的男人。这个现实,真是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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