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缘起之八



    他记起母亲说的话,要给琥珀一个未来。如果只是官府的一个小小的副官,将来琥珀嫁人,能嫁到什么好人家去呢。纵使那人疼爱琥珀,琥珀也免不了日夜辛劳。他用这几年的积蓄,买了一个县令。如今世道不好,想要升官,就要往上烧钱。科举制度名存实亡,金榜题名的,都是权贵的亲信。他这样做,倒来得快一些。

    做一方的父母官,他为政倒也清廉。虽不能说是爱民如子,但好歹与民休息,比以往那些贪官污吏要好很多。早先在妓院,在人眼皮子底下讨生活,抬得起头,弯得下身子。察眼意、懂勾连。官场这局棋,左右逢源,他下得风生水起。升职郡守。

    只是做官之地,路途遥遥。琥珀黏他,想要与他一起去。眼泪汪汪,抓着他的衣袖不放。由别人照料她,他总归是放心不下。不如让她好好地待在家里,由祖母照料。祖母在旁,轻声安慰说,琥珀乖,你父亲要做大事,你在那里没有可好的人照料,等过些时日,你父亲就会接你去。你也可以随时去看他呀。你跟祖母在一起,祖母给你买糖葫芦,好不好。

    糖葫芦要买,可是,这伤心的事也仍旧是要眼睁睁地继续下去。她咬着嘴唇,不说话,只是摇着头。眼泪一直往下掉。嘴唇都出了血。

    他看了,心都要碎了。却只能说,琥珀乖,你跟祖母在家,什么时候想要见我,就可以过来你。

    她顿了顿,小声地说,真的吗。

    真的,真的。祖母连声说道。见她略有松动,掰开她的手,牵着她就要往家去。他趁机上车,对御者喝道,快走!而后坐在车中,长久地留着眼泪。

    琥珀被祖母扯得边踉跄着走路边回头看。最后看不见了,就愣在原地,任凭祖母怎样拉都拉不动。

    她说,祖母,我现在就想他,我可以跟着去吗。

    祖母笑笑,无奈地摇摇头。

    她说,我就知道,你们是在骗我。说罢自己径直回家了,倒是将她的祖母远远地甩在身后。

    祖母见她日夜寂寞,不见神采,总是自己一个人爬到高高的树上去,便和书生丈夫商量着要送她去上学。这个年代对女性还算宽容,女孩子可以和男孩子一同上学。选中和兴私塾,老先生王希德是他的同僚的父亲,还是比较可靠。她就过去上学。

    她极为聪明,记东西很快。来的最晚,却很得老先生的喜欢。其他孩子总是吵吵闹闹投机取巧。她不和他们在一起玩耍,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窗边,翻阅经史诸子,历代经典。琥珀色眼眸隐藏在长睫毛之下,不动声色。只有一根骨瓷簪子用来做装饰,是她逝去的母亲留下的。别人和她说话,说,喂,你叫什么名字。她头也不抬,答道,我叫琥珀。声音清凛动听,她却始终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久而久之,便落得一个性格孤僻怪诞的罪名,没人去理她,就这样,她也自得其乐。好歹是打发时间,等着他回来。

    她还是如此,从出生起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上几句话的朋友。和别人交流,眼神是沉淀的,看不到任何想法。要么,是她天真赤诚别无他想。要么,就是她心有城府刻意隐藏。她从未在意过别人的看法,就只是清清白白的一个人,等着他回来。好似对所有人都不屑一顾,只是在等他回来。她还小,不知道这种似有似无的羁绊是为何。长大后,慢慢体会,沉淀的感情逐渐发酵,她才发觉到自己,竟然有着那样的心思。

    琥珀,琥珀,你来。

    夫子,找琥珀何事?

    琥珀,这已经过了立秋,一场秋雨一场寒。昨夜下了一场大雨,将花都打了个干净。你作一首诗吧。

    知道了,夫子。

    她仍旧坐在窗边,兀自思量。

    落花有感

    昨夜雨冥冥,今朝气凛凛。

    女藤衔泪痕,落花更无情。

    她看着这首小诗,目光却飘到了远方。想着,他何时才能回来呢。这样安静的侧脸,窗外绿影婆娑,更是衬得她冰雪肌肤花容月貌。

    那人一时间看得痴了。竟忘记了手中逐渐融化的米西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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