鹌鹑(二)(128)



    她是在想:只有一只,可是僧多粥少,谁吃的是呀?也只够塞牙缝儿的!就是给公公吃能滋补,可在病危中的他也不会忍心杀生的。心怀慈善的他,都不肯让儿子去伤害那令人讨厌的夜猫子,这只可怜的小鸟就更甭说了。

    她几乎是小心翼翼地将鹌鹑那灰褐色羽毛上的雪花轻轻掸拭去,为的是不让融化后湿了羽翼和带来寒冷,这么一个小小的身体再加上本来就生命垂危之际怎能还禁受得起折磨。看着奄奄一息又可怜兮兮的手里鹌鹑,她就动了恻隐之心。

    于是,她就返回院子放轻脚步进到屋里在米缸中取了一大捏子小米,在转身又要走出房门时,忽然隐约中听到东屋有奇怪声音,仔细听去,似有急促喘息和呻-吟,像是她所熟悉的那种男女在恩爱时所发出的动静,这不由地让她立时面红心跳起来,不敢冒昧去窥视一探究竟。就蹑足潜踪地出去悄悄地把门关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出一回。

    要是惊动了公婆,那将是何等尴尬之事呀?!

    她边往大门外走边想:没想到公公已然病成那样了,在这大白天的还有此闲心雅性呢?看来真是性乃人之大欲呀!虽说人在中年,仍处精力旺盛阶段,没到七十摸摸八十看看的老态龙钟之时,难免不会没有生理欲望的。诚然正如陶振坤所言,到了那个时候就是上得了马还能提起枪来是咋的?!这么一想,她不由地倒为公公的病体担忧了起来,病入膏肓的他别寿终正寝在腹上死。想必不是公公有不妙的情况,不然婆婆早叫他们了。

    如此一想,她就暗暗好笑起来。但是接着,她又认为自己的想法是荒唐可笑的,不可能会发生那种颠鸾倒凤情况的,不会是那种事会是什么呢?

    但她有所不知的是,那是婆婆正在以她独特的方法在为公公疗治那讳疾忌医的“胀屌痧”怪疾。那是属于他们夫妻间不会被第三者知晓的秘密。

    她边走边把那小米粒放在左掌心上,让右手里的鹌鹑去直接面对它渴求的食物。可是,现在早已经是魂飞魄散的它在生死关头怎么还会有心情充饥呢!就是再有求生的渴望,对那食物也不会啄上一粒的,并不是为了阶下囚尚存的尊严。

    她把它以喙触米,但它的嘴巴仍没张开过丝毫,像不被任何诱惑所动的英雄,在熟视无睹之后索性干脆闭上了眼睛,完全是一副大义凛然准备英勇赴死之态。

    她倒是有点儿急了,说:“你不吃不就是在等死吗?那——那我就扒嘴喂你,也不让你死的,就是想死也没那么容易。”

    她说着,真就这么做了,用拇指和食指把鹌鹑紧闭的尖硬嘴巴支撑着掰开,并将米粒一一推送到它的嘴里,面对如此强迫性喂食,鹌鹑不得不伸缩了那条红润的尖舌头把米粒输送进喉咙里去。(在不久的将来,当她以这种方式给婆婆喂饭时,也不禁会自然联想到了此时的情景。因为那时的陶其盛自己莫名其妙地死在了那口大棺材里,丈夫的毅然离邱兰芝而去,使得悲痛欲绝的她茶饭不思了,以至后来疯疯癫癫起来!)

    她把那捏子米粒都强行喂了鹌鹑,再看鹌鹑瘪嘎瘪嘎的嗉囊已经鼓胀了起来,吃饱了就可以把生命延长。

    她把它放在掌心上,怜惜地抚摸着它的毰毸羽毛,嘴里喃喃道:“你也吃饱了,就去寻找属自己的生活去吧,去找你的同伴和你的伴侣去,但愿它们也能够平安无事。在别处要是能找到食物,你就能活下去,愿菩萨保佑,去吧。”

    她心里在念阿弥陀佛,虔诚地祈祷祝福着。刚刚对一只鸡进行了屠宰,此时却又对一只生命垂危的鹌鹑动了恻隐之心,两者间仿佛有着矛盾性质存在。

    可看那鹌鹑,却以栖息的姿态匍匐在掌心上,只是扭转了下脖子在看着她,那双眼睛里不再有恐惧,显得平静和安祥。它似不愿离开能让它以信任和安全的掌心上,再到冰天雪地里去求生。

    “听话,去吧,你是属于自由的!”

    说完她把鹌鹑向空中一抛,在下坠时它终于振翅飞了起来,在空中画了个弧形朝着远处飞去,穿越茫茫雪野去寻找它生命存在的意义去了。腹内有食,就会充分显现出蓬勃生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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