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九节



    地堡日夜记

    我从今天开始就要值夜班数飘落的树叶,整得我好像跟已经参加工作似的。好精儿要去最偏远的辽边县处理算盘珠子的事,可能好几天都回不来,要我给他顶几个班。为了不给我发顶班工资,弄得我去签上个是是而非的字,我就只能自己给自己发工资。但工资的来源在哪里,我不知道。既然签的是有关土地的字,守的还是有关土地的夜,我只好去找土地公公要。

    在什么地方去找土地公公呢?我支着下巴沉思了好几分钟,看着门口马路上的石子恍然大悟,原来这这简单呀。我从门后面拖出一把羊镐,乓乓地一路拖过马路进入果园地界,见到石头就刨。刨了一个多小时,石头堆了好几个大堆,就是没见到土地公公的影子。我就是用这些石头堆,都能堆出七八个土地公公,还不用震得双手发麻四肢酸痛,最起码有个安慰奖。

    地保的钱影都见不着,就更别说索要工资。不给我工资,我就去搞破坏。我拖着大圣的如意棒,乒呤乓啷走到果园的东头,一通乱敲乱砸刨出一条土沟。还没见任何反应,就自己画了个土地爷。因为画功不好,我画的土地爷,怎么看怎么像光头强强。我在强强的肚子上留下一句话:道路塌陷,请走场部!然后再弄块牌子贴上,立在土沟前面。看样子,得学画画。

    堡垒的最终形成是不是这样的,我正努力实践着。不过我得先聊一会儿天,因为有人叫我小郝家的,让我很新奇。我跟我奶奶似的聊了很久的天,我才拖着如意棒似的羊镐,乒乒乓乓走过一千二百米的路,来到果园的西头依葫芦画瓢。不过这次画得好一点,带电的地雷正吓着小鬼子。立好牌子之后,我就四面开花到处挖坑,从路上到果园,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日头偏西的时候我也向西候,羊镐还没刨过瘾勾着树根却不让我走。这是欺我无力还是真心挽留?可我实在需要踏踏椅靠一下,才能看清送晚歺人的面孔,我不能让隐形人这个时候混进来。铁蛋的忙帮得怎么样?他的掩埋式触感器怎么还不送来?吖,放手!再不放手,把你连根刨个精光!你个死树根,不信?刨个给你看看!挥起的羊镐竟然会掉入自己挖的水沟!

    夜在地堡开始入住的时候,枚仔的微型汽油发电机开始启动。地堡在光明状态下太不真实,好像把我完全隔离在地堡外面。我总觉得有那么一种不真切的光彩,熔断我对光明地堡的入市。所以我在踏踏椅上观望,一千米以外漆漆黑松掩盖下的地堡。灯火通明的地堡里忙碌着什么,我概不过问,因为我不能。我守望夜色沉沉中飘飞的萤火虫,一只也不能侵入地堡。

    追问枚仔的下水道解决没有,他却问防盗门的锁要不要安装密码系统。这个就交给铁蛋去搞吧,我关心的是管道网怎么走。铺设下水管道直接连通着人的肠胃,不可能只有鼻孔天窗而没有排泄阀门。我天神撒豆似地刨了三天,也没见土地放个什么屁出来,他算哪门子神仙。我扛着羊镐在夜空里游走,就像一只萤火虫别着油尽灯枯的灯笼,漂浮在恐怖梦魂的边缘。

    查找漏洞是整个系统中最艰难的程序,门坎的设置虽说是最简单的也是最无序的,与设置裹在一起的漏洞很难捕捉。黑夜中,有一双与黑暗混成一体的眼晴,虽无任何光影,但在心电图中真实存在,肉眼肯定是发现不了的。这就需要特殊手段先进科技,所以我一直在黑色索素体中游走。问题是光与影置换角色之后,两者都变得不真实,所以我还得游走慢慢适应。

    凶险在于我不知道真实离自己有多远,完全体会不到真实跟自己靠得有多近,所以黎明才会半真半假地打个盹后,逐次清亮起来。羊镐从我怀里掉下来,砸到我的脚指痛得我从寂梦里跳出,三轮车的灯光刚好射过来。我摘运完黄瓜之后,忍不住吃了根沾着露水的黄瓜吃起来。折腾那么久的瓜菜,第一次尝到自己种的果实,那味道比慈禧西逃时啃的甘蔗甜美多了。

    手虚虚地触摸到这种美味,感觉真的很柔滑舒适。舒心悠长的味道却让我很自然地想起,塑钢特有那种名不虚传的光洁柔韧。但是塑钢触摸起来的这种味道,只能感觉坚挺平实没法填充饥饿的渴望。我将这两种味道混合起来,大概是我睡糊涂了吧。不过没关系,清新的空气正在逐渐分离,内外两种不同的感受。当空气与能量源混合在一起,我便耍起了羊镐武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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