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悔笔



    看着小巷中的热闹逐渐推却,晏修远呆坐许久,恍惚了半响,才发觉已然近至凌晨再没有什么路人,缓慢站起身,一步步迈着虚浮的步子,朝着少卿府走去。

    他所亏欠的却终是难以偿还。

    人海相遇一眼蹉跎,自始孤城十里,却再难抵,侯门似海情缘相合。

    一滴浓墨落下,好似也懂得了执笔之人心事,乱了字笺与那处的平静。

    皇上何时不能传话来,却偏偏要在他从宫中出来时,方才派近侍找来酒楼说,自古皆是君心难测,可到了他这处却是为了个妃子,善妒成性弃社稷和百姓于不顾,是何用?又有何用?

    晏修远像是失了气力般,一瞬间跌坐在了椅子上,手中那杆雕刻精巧的笔也顺势落在地上,生生从中断成了两截。

    仲灵不似栾溪那般,将一众心事悄然藏于心,今日她所说过的一番话必然是真心话,唯有离开她,方才能将洛紫珊从这摊浑水中救出,隐于世间中。

    可他的心何在。

    不由得望着窗外天边的光亮,他嘴角缓缓荡出一抹苦涩的微笑,抬手研磨执笔书写,字里行间再无往日相识的情分,所留有最多的话,也不过是恩情已报,此后天涯海角勿忘皆作心安。

    待那应要所写出的书信写好时,天已然大亮,晏修远唤来府中的小厮嘱咐好,才闭了房门望着半空痴痴想着,若那时,他未曾赶来金陵考取功名,怕是这一众的事情就都没了。

    小厮办事快,才不过半个时辰,便已然赶到了宫门口递传信件,又塞了银两,使得那封信传到我的手中时,皆避开了皇后及皇帝老的眼线,甚为得我心意,此番,栾溪见到这信,也就该死心了。

    因昨日与皇帝老吵得有些凶,此番出宫时还多少需要避讳些,免得撞上了皇后所立下的种种宫规,只得披了间从未穿过的裘袍,一路骑着马赶到了城外十里坡,见到那处甚为简陋清雅的小居。

    一脚从马上落下,我轻轻伸手推了门,方见那屋中缓缓传出炊烟袅袅,不一会便闻到饭香。

    那冠起长发的佳人从门中走出,布衣却更为别致,反倒是比那皇城中锦衣貂裘更为合衬,我微微点头一笑想到了从前。

    那时我对诸事不解,亏得有栾溪在事事提点才没犯大错。九重天不比金陵皇城里好说话,一步一行都需得看着头顶的女官做,诚然我是个散仙,还是个天生地养的主,那辛苦修为几百年方才得道的仙婢看我就更为的不顺眼,一来二去间结了仇,致使很长一段时间内,浣纱殿都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地方,亏得昭华庇佑着。

    栾溪自以为我是赶来探望,并未想到我会携带晏修远的书信。待布好饭菜看到那份信时,脸上笑容却戛然而止,匆忙间将信封折好放在了一旁,唯有那颤抖不断的指尖,透漏了此时惶惶不安的心情。

    我叹息着,却不知该如何相劝,只得静默在一旁,等待着栾溪先开始说些什么话,可谁知这处没等到,却听到屋中不断传来哭泣的抽泣声,一声接着一声,不必再抬头看过去,都晓得,那人定是猜到了信上所述。

    栾溪强撑着没能哭的太不雅,侧过脸问道:“你此番来可是受了修远之托,还是说从我住回这小宅,就已然都是他的主意了?仲灵你与我情谊之深,不必言说,此事万不要瞒着我。”

    唔,这事虽不像栾溪所猜测的那般复杂,却也一时半会儿理不清楚,我望着她左右思量了片刻,只道出了句莫要多想,诚然这信的开端,正是我唆使的。

    栾溪望着自己辛苦做出来的满桌小菜,再没有了什么心情,起身坐在了窗边发呆。

    我见状不忍心,便跟了过去劝说道:“晏修远虽说是个书生,还有些不解风情,但终归是个老实人,自你入宫门以来,处处避讳,也算是将你放在心头上惦念着,只是皇室威严,不可做忤逆之贼,我相信你心中,也不会希望他某一日潜入宫中,只为许你长情,放下之前所有的家国报复,被后世所辱骂吧?”

    栾溪扭过头看向我时,眼眶红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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