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



    顾昭和衔了衔唇,素洁似娇柔梨花:“殿下……殿下,未曾信过这宵小言,可是?”

    她凝着陈斯年,潋滟眼波,又期又盼,只把他当作顶天立地的大青天:

    “哪怕昭和未离远这是非地,也能得您撑腰做主,还清白的,可是?”

    围观者之众,陈斯年倒不能搪塞了:“这……”

    未待他犹豫出个周全的理儿,顾昭和已懂了,惶然不安地与他相凝。

    然后苦苦笑:“原是这般……”

    她垂眼,将凄切愁哀一并垂下,似最无根蒂的浮萍,任雨打风吹,随风飘的。

    陈斯年竟有些不忍看,避开了。

    心道:可怜,可怜,更衬他是个獠牙青面的恶鬼。

    又想屡逼个女子作甚,大陈既有强兵能将,攻了岳国朝野便是,只要胜,谁人敢说个好赖,何苦要待岳国失仪失礼,再往后图之。

    当下更无意为难顾昭和了,负手而立,只等她甩袖负气离了。

    顾昭和却拭了拭泪,眼里清润擦不尽,还强撑着露笑:

    “殿下是储君,徇私不得,最是该讲公道事理的,方才是昭和短见识,让您为难,也是您好性,不与昭和计较个头尾。”

    陈斯年惊疑不止,竟还替他寻话,可真是懦软好性至此?!

    他定睛细看她,见她再不掩怅然,低头屈膝福了礼:

    “昭和再受不得凉,一切都托靠殿下了。”想了想,低声道:“天寒凉,您也多添衣,早歇息。”

    她虽垂头掩面,可陈斯年分明见着泪珠点地,不好点破,温言道:

    “露重,地上也支了冰碴子,您细盯着脚下,莫滑了。”

    顾昭和也不再言,胡乱点了头,便左右扶了人离去。

    积雪萧条天,愈显得她瘦弱欲折,陈斯年瞧着,倒真是寒伤心了。

    当下让僮仆驱散看客,兀自低头细思,不语。

    有出谋幕僚,献策清客等上前,也是一般为难。

    莫说不是铁打石做的心肠,都是些志士,虽不拘上下手段,可用也该用在社稷江山,与妇道算计像话?

    却只有小心劝:“害公主名声是不成了,她倒是个贞洁烈女,宁死也要守清白的。”

    “我晓得。”陈斯年沉沉点头。

    “那还要?”

    “是要,任她假戏真做,成了太子妃,恐父皇失望,朝臣也笑我无能。”陈斯年叹道:

    “只是法子斟酌些,莫太害她体面,打远道受苦受罪,也可怜。”想了想又道:“她若是生在陈国,投个稍有点脸面的人家,也是一女百家求,可惜了……”

    幕僚清客瞧他怅然如有所失,不敢细问,只胡乱出些谋划些策。

    这头切切察察,自瞧不见顾昭和背脊越来越直,哪是任霜欺雪压,欲倒欲折的,分明是傲霜雪,浑无惧。

    她面色静白,泪意堪收,却再无柔弱态,眼里清秋湛露,却无过多情愫,是稳,是冷。

    四周黑压压的,莫说人声,连鸟语虫鸣都寂绝了,冬青这才敢沉声开口:“还好。”

    “是还好。”玉容也沉沉接过话。

    还好早料到不太平。

    前些日顾昭和羞怕了是真,可拿月信体不适,避而不见人,是想着要进京了,那些要害人的必坐不住。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诱敌入之。

    突见白衣璀粲,于夜黑林寂处而来,光灿夺目。

    顾昭和见着,有些羞,却还是稳声轻道:

    “更该与你作谢,是你瞧见了那账房一路随着,又偷摸鬼祟,让我们好防着。”

    公子洛无话,闷声踏雪来,直把雪碴子踢得沙响,顾昭和瞧着,不解:

    “哪句话又冲犯了你,大晚上赌气?”

    公子洛愈行愈近,汹汹地,顾昭和退半步,他便进十步,非逼她依着他。

    冬青玉容伸手要拦,嘴里直道:“像什么话。”可哪拦得住,反被他点穴定了身。

    他把顾昭和逼上那墙角落里,死贴墙了,方居高临下地俯着瞧。

    顾昭和见他凤目冷清,不是寻常慵懒嗔痴,红了耳根,莫名难堪:“作甚么……”她推攘他,推不动,又有些委屈。

    “你做什么?”公子洛倒反问她,愈发冲撞:“你做什么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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