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重庆



    求岳离开孙夫人住处的时候,露生就站在对面街角的树影里,陪在他身边的是文鹄,负责保卫他的安全,还兼任他的报时器。文鹄赶蚊子赶到心累,看见汽车接了金参议绝尘而去,无奈地问露生“刚才为什么不迎上去呢,反正这么晚了。”

    露生的眼睛还向着车尘的方向,淡薄的尾气早就和夜色融为一体。

    “迎上去说什么你说我现在算什么。”

    文鹄“”

    那您也不能这么幽灵似的飘一夜吧

    他们昨天从码头出来,一路的抗议和叫骂,大家全听见了。伶人的耳朵比常人更敏锐,字字句句都听得明白。司机也郑重其事地警告他们“各位老板到了酒店万万别出来,等风头过去,再送你们回南京。”再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司机又不肯说了其实他也一知半解,讲也讲不清楚,索性就故作高深。

    伶人们面面相觑,船上揪着的心没有放下,反而提到了喉咙里去。

    从旧金山急速启程的那一天,他们就隐隐约约地明白,越女剑命途多舛千锤万打地琢磨成功,又在美国巡演多日,原本可以珠圆玉润地回国上演,谁知又卷到官场的是非里去。

    众人心绪沉沉,惋惜一出好戏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折在手里,他们还不清楚金少爷的境遇,却从荣德生和司机的态度里猜到了端倪。露生坐在副驾上,觉得一只手拍拍他肩,又有一只手来,按他另一边肩膀,晓得那是沈月泉和徐凌云。

    他们是这个世界里草食动物一样的存在,灵巧、美丽,对于风吹草动都格外敏感,遇到事情却也像草食动物被捕猎的姿态不约而同地装聋作哑,唯恐戳破了事实,叫露生难堪难做,还叫自己无助无望。只有承月在后座看了这个又看那个,被车里的空气窒住,有话也问不出口,年纪小的人这时候只想着逃避,干脆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却还把脸贴在汽车的纱帘上,想听清外面的人到底说了什么。

    沈月泉低声道“你好好坐着,不要东张西望。”

    等车子从华懋饭店的后门进去,露生向沈月泉道“沈老代我安顿一下,我还有些事要办。”

    沈月泉点头不迭,领着班子里的行当们、拽着承月去了。

    露生便向司机道“请带我去荣公馆。”

    司机为难道“老太爷吩咐了,把你们都送回来。”

    露生淡笑道“荣老爷不想见我,是不是”

    他从小察言观色,旁人脸上神态、腹中心思,他一望即知荣德生与金忠明性情相似,与人友好时往往只说“不”而不说“是”,有什么不满他只管批评,好话则略过不提,位高恃老之人往往如此,自己在韬庵时他也是爱答不理。今日反常地和蔼客气,却问都不问,把人分开安顿,由此可知他的心意。

    这种揣摩人心的功夫怎能人人都有把司机唬得转过来看他。

    “你只管送我去,有什么不是,我自己担着。若你不从我的意思,闹起来你吃亏还是我吃亏。”

    这话难缠得入情入理,司机没得好说,掉头开回荣公馆去。

    他果然止步于荣家的大门之内,往里就再也进不去了。洋房楼下的门“砰”一声关上,过一会儿,楼上又是“砰”地一声,窗户合得死死的,只有冷气机向外吐热。

    管家走来道“白老板,老太爷没工夫见你。”

    露生不欲和他争执,说“我人已经到了这里,外面我出不去了,荣老爷不见我,我就在这里坐坐,这样总可以吧。”

    管家脸上阴晴不定,指着院子里的小凉亭说,您不嫌蚊子多,就在那里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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