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初梅



    要亲眼看过才知道,原来人痛苦到极点,是什么东西也克制不住的,失禁失智,一样都逃不了。戒一场毒,真的要赌上自尊和意志。

    但是不戒就永远没有真正的自尊可言。

    他把露生抱在怀里,不觉得他臭,也不觉得他恶心,只是觉得很惭愧,又生气。惭愧是因为敬佩,生气是因为自悔。

    露生朦胧中认不得他是谁,挣扎哭道“我不吃那洋药水。”

    金世安“哎,不吃,我们不吃。”

    露生“不给人再害我。”

    金世安“不让人害你害你的都打死”

    露生慢慢静下来“我一个人害怕。”

    金世安虚心下气地哄他“哎,哥哥在这儿。”

    这里不得不佩服各位家政人员的业务水平,稀烂的房间,转眼又收拾周全了。露生被抬着擦洗干净,把外伤敷了药,金世安不叫送回去,只说“就放在我屋里吧,等他醒了再说。”

    医生也来到了,看了一遍,有些吃惊“殴打这种手段,确实很有效,但是,一旦放松,病人反而更容易复发。”

    金总扶额“没人打他,他自己撞的。”

    医生更吃惊了“他有武士道的精神。”

    金世安想捶他,又想捶周裕,哪里请来个脚盆鸡,好汉就好汉,武你麻痹的士道。医生见他脸色不善,鞠一躬道“要是能够这样坚持,在下认为,这会是成功的案例。”又问“还需要鸦片酊吗”

    金世安被他武士道三个字弄得很烦,心想老子是什么脸色你就是什么货色,又怕露生再出意外,干脆叫周裕带着到前厅去备办,又说“下次请英国美国都可以,别他妈再请鬼子来。”

    周裕搔搔脑袋,没大听懂这话,心说哪国的鬼子不是鬼子英国鬼子也不是没烧过圆明园啊又一想少爷准是想起老夫人了,老夫人是格格,皇帝家里可不是给鬼子闹过吗得,下回请个荷兰大夫来,好歹没有刨过爱新觉罗的祖坟

    雨下了一整天,金世安茶饭不思,就在房里陪了一整天。露生到入暮时分才昏沉醒来,金世安吸着鼻涕,在床边大狗似地趴着,一见他睁眼,连忙扭亮床头电灯。

    露生被刺得闭上眼。

    金世安慌忙又把灯旋暗了些,嘴唇翕张,半天才“嗳”了一声。

    “兄弟,你把我吓死了。我就是跟你说着玩的,你怎么那么大脾气啊”

    露生也不知自己心里究竟怎样,原本不委屈,叫金世安两句软话一说,忽然委屈起来,那两个眼睛又止不住的泪,轻声细气道“我半辈子妆腔,下九流的人,谁把我放在眼里你叫我兄弟,我自然要对得起你,若是头一件事情就食言,岂不是让你把我也看轻了”

    金世安见他哭了,不知自己哪句话又说错,反正总而言之是自己错了,连忙哄了又哄,粗手笨脚地擦眼泪。

    这兄弟做得真为难,不像收了个小弟,是他妈收了个娘娘。

    要是白露生讨厌一点,堕落一点,金总干脆就丢开手,奈何他心地这样刚硬,柔弱归柔弱,里面是个爷们,金世安就是佩服他这一点。见了半辈子的绿茶婊,今生头一回见真莲花,托着又怕飞了,握着又怕碎了,怜他又不是,疼又不知怎样疼,比女孩儿还难对付,真是手足无措。

    露生见他低着头,那一副手脚不知往哪里摆的六神无主,心里早软了,且软且自悔,悔自己做事不周密,叫他发现了,平白无故地受了一场惊。也不知自己昨夜里癫狂之中,说了多少伤人恶话,不由得歉意道“我病中说话不过肠子,要是说了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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