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回到家打开门的一瞬间,我看到门口那双熟悉的棕色皮鞋。

    他总算回来了。

    长途的奔波一定让他累极,他在熟睡。酣声在安安静静的黄昏此起彼伏。这声音很亲切,像镇上的家里我的小房间里那盏温柔的壁灯,自我住进,它就在,看到它,就像看到安全与温暖。他卧室的门开着,我走近他的床,他并没有被惊醒。脸上是密密的胡须岔儿,想必是好多天都没来得及收拾他自己。

    床头依然是林果果的照片,我知道他回来前去了她的墓地。他心情很好地告诉我,地震对她的墓没有丝毫影响,墓前青草很盛,他给她带去我的照片,还有一大束她喜欢的蓝色六角果鸢尾。我没有问他有没有哭,但我想是一定的,她始终住在他心底最柔软最隐密的那个部份,是何其幸运,又是何其不幸。

    我回到客厅,看到沙发旁边放了一个很大的敞开的纸箱,最上面的是散装的麻辣豆干,想必整整一箱子都是四川特产。又不是去度假,他还有心带礼物给我,即使再顺便,也算一种格外的恩宠了吧。我还看到摆放在茶几上的一张蜡笔画,青山绿水,红太阳,还有一个冒着炊烟的小房子,上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送给张伯伯,祝一生平安。

    我莞尔,看来他在四川一定有很多经历和收获,说不定,四川话复习了一遍又进步了不少。我转身来到厨房,打算给他做点吃的,等他醒了,就可以吃顿现成的了。可我笨手笨脚,还不知道能不能下得好一碗鸡蛋面。自从跟着他一起生活,他从不让我干任何粗活重活,更别说吃苦了。可是我能为他做的,一直都那么少,少到令人羞愧。

    又起风了,这些天都是这样,无缘无故地一阵大风,叫人有所期待什么,但阳光反而更嚣张了,滴雨不下已经多日。我把厨房的小窗户关起来的那一刻,雨点终于密密的砸到窗子上。

    我承认,我怕雨。

    所有不快乐的事,仿佛都发生在雨天。

    我回到我的房间,打开电脑,百度。查到如下内容:一般未成年人是不具有民事行为能力的人,说的话是不能在法庭上当证言的。基于对未成年证人的特殊保护,我国《刑事诉讼法》第98条专门规定,询问不满18岁的未成年证人,可以通知其法定代理人到场。

    我反反复复看着这几句话,像做语病题一样来来回回寻找其中的纰漏,终于败下阵来——没有退路,看来只有求他。

    尽管他是个大好人,但我并没有多少把握他会答应我。听上去都很荒谬,更何况这件事关系到我的名誉和将来,想必他一定会慎重。

    果不其然,当他醒来,高高兴兴地吃着我做的那碗难吃的面并听完我结结巴巴的陈述后,干干脆脆地回答我两个字:“不行!”

    “可是……”

    “就这样,马卓。”他很严肃地对我说,“这件事到此为止。如果他是清白的,相信法律一定会还给他一个公正,可是,这些都与我们无关。”

    “我可以保证以后都不跟他来往。”我天真地试图用我的保证打动他。

    他愣了一下,把面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放,不说话。

    我知道他在生气。他几乎不对我发火,这算是最严重的警告。我默默站起身来,往自己的房间里走。我动作很慢的关上房门,只希望拖延时间,盼望事情还有转机。可是当我动作缓慢得不能再缓慢地合上门的那一瞬,我看到他起身拿着面碗走进了厨房。我有些赌气般地难过,我明知不该抱有幻想,我明知他点头的可能微乎其微,可我还是逼他用这种方式来面对这份对他而言不堪回首的往事,实在是活该。

    我坐在窗前,看着城市的灯火已经亮起,星群藏在漆黑的夜空深处。我的脑子里忽然清晰地想起他的模样,他的眼睛,他的笑,他说话时坏坏的样子。他从不是一个过客,叫我如何把他当成一个过客?

    叫我如何可以不管他的死活?

    我鼓足勇气,正打算再出去求他的时候,他却来敲门。

    我装出矜持的声音说道:“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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