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木野狐



捻起素烧瓷,落子木野狐。

   “你这棋子也算珍品了。”叶云评价道,捻起了一枚棋子落在棋盘边缘,围棋中有“金角,银边,草腹”之说,在棋盘角和边上围地,这是主流弈法。他捻棋子的姿势似观音手执柳条银瓶,清雅绝俗,绝非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就的神韵。

   青年并不搭话,脸上的笑容早已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带有执拗和冷峻的素雅,此时的他,如同峭壁上的一匹孤狼,不与外界的任何事物有交流,手指快速地捻起一枚棋子落定,旋即又拿起了第二枚夹在手指间。

   叶云微微诧异,轻笑一声,落了第二子。

   青年捏着那枚铜质几尽的古泉,每落一步都显得杀气腾腾,像是听见冲锋号的士兵,在一个地盘上不顾一切地往前冲,棋路看似山重水复,毫无关联,却总是柳暗花明,环环相扣。他下棋似乎不用经过周密思考,全凭感觉,快到你还没有落子,他已经把第二枚棋子置于指间了。

   围棋讲究顺其自然,所谓“流水不争先”。

   叶云显得从容淡定,步步为营,并不和他在一个地盘锱铢必较,而是极具大局观,不较一城一池之得失,把局势了然于胸,当舍则舍,当断则断,采取分散兵力的策略,将战火漫延至每一个角落,四面楚歌。

   《围棋赋》:三尺之局兮,为战斗场;陈聚士卒兮,两敌相当。

   两人投子于枰,布阵列势,宛若将帅在调动兵马,布置攻防,在边角形成了多个万年劫,这劫争通常久久悬而不决,暂时搁下不走,转为逐鹿他处。青年差点祭出一个天下劫,这是足以一举左右全局胜负的关键大劫,却被叶云轻描淡写般化解为无忧劫。

   棋逢对手。

   两人风格截然大异,一个似火,一个如冰,火势焱焱,冰寒淼淼。

   苏湄托着香腮,静静地看着两人精彩对弈,安静恬逸。

   围棋也称“木野狐”,注重实地与势的均衡,能攻善守,收放自如,这是围棋的最高境界。能攻而不善守,或者能收而不善攻,皆非高者。华国人素来讲究来而不往非礼也,因此叶云在中盘大举进攻,一招“十王走马势”盘活了黑棋角部,稍占优势。

   纵横捭阖。

   棋入收官阶段,两人直接进入了短兵相接的赤身肉搏战,互不相让,寸土必争。

   青年全然换了个人,没有伊始的温文尔雅,如同战场上的急先锋,骑着一匹青骢战马左右逢源,杀气凛然,越下越快,脸上沁满了清凉的汗水。叶云却从容依旧,始终带着一抹淡到无法看清的微笑,如果他还拿着一把白羽扇,就神似那位未出茅庐三分天下的诸葛孔明了,他望了眼充满杀戮气息的青年,扬起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

   春蚕到死丝方尽。

   这盘棋可谓是一曲悲壮之歌,他与老爷子下棋从没有如此惨烈过。

   围棋要求谨慎,所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很可惜,在第三手棋下到65手时,叶云因为一招昏棋而败北。

   这盘棋,从落子到推盘认输,仅仅过了七分钟,快到让人不敢置信。

   “我输了。”叶云微笑道,放下那枚棋子。

   “承让。和你下棋,那真叫一个舒畅,好久没有下得如此痛快淋漓了。酒逢知己千杯少,棋逢敌手万步落啊。”青年下棋时的杀气尽然褪去,恢复了素雅文气,将棋盘上的棋子分门别类地收拾好。

   也许是长年累月在落子时紧张用力的缘故,他左手指间的那枚开皇五铢略微有些扭曲。

   “交个朋友吧。”叶云轻笑一声,伸出右手,“叶云,落叶的叶,白云的云。”

   一半忧伤,一半明媚。

   青年皱皱眉,下意识犹豫片刻,看了一眼叶云,最终微笑地握了握:“端木子路。”

   人,总是希望遇到一些不同凡响的朋友,领略一些与众不同的风景,叶云也不例外。

   他和端木子路很自来熟的聊了起来,但主要内容,还是围绕着刚才那盘棋的得与失。

   苏湄在一旁很尴尬,恨之入骨地瞪了叶云一眼,似乎在责怪他当自己透明,不向这青年介绍她,便主动伸出柔若无骨的玉手,与有些发愣的端木子路握了握,主动大方道:“我叫苏湄,你下棋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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