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第四章 夜辞



    纪暮被二人严厉正色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怵,缓缓道出了实情。

    纪家原本是以四处经商发家,全盛时也是西京小有名气的富贾,只是后来天下动乱,跑不动生意了才逐渐没落。

    眼看到了纪暮这辈就快要彻底衰败了,纪家老母亲便四处为两个儿子张罗婚事,想趁着还有点老纪家的名声讨个官家小姐重振家业。她大儿子纪修倒是没说什么,他自幼便不擅长经商,只图眼前之利,若是有个官家小姐帮持,他还乐得自在。反而是对纪母一向言听计从的小儿子纪暮为此跟她大闹了一通,只因为他想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布衣女子。

    母子之间也因为这件事情闹得不快,虽然后来如纪暮所愿娶了扶歌为妻,但好景不长,扶歌才没嫁过来几条,纪母就对她百般刁难动辄打骂,任扶歌再如何精心服侍都嫌弃她平民的出身。兄长纪修不成器,家中生意大多还是靠纪暮打理,虽说现下无法五湖四海地奔波各处经商,但在西京之内,纪暮也还能做上些糊口的买卖。如此一来,一家人生活的重担便全压在了一个不过弱冠之年的纪暮身上。

    对家里发生的事纪暮也是心力交瘁,他心疼自己的发妻,却又不敢为了她反抗生养自己的母亲,眼看着扶歌一天天不同的新伤旧伤,也只能是语言上尽力安慰。可扶歌却是单纯之人,她觉得兴许就是自己做得不够好,让纪母不满意才会挨打挨骂,从来都没有在纪暮面前流过一滴泪。

    直到有一次他接了个要出城的大生意,要到北海去取一批货物,虽担心家中妻子受委屈,但在丰厚的报酬面前他终归是离开了,并雇了几个随行修士护航。他临行之前特地委托他长兄纪修好好照顾扶歌,纪修也信誓旦旦地答应了。

    那日临行前,扶歌给他递上自己最爱吃的青团,她有意梳了偏斜的发髻遮住了鬓角的瘀伤,姣好的面容如初雪般纯洁,淡笑着让他早些归家。

    纪暮摸了摸她的脸,笑着答应了。

    一行数十日,纪暮搞定了这笔大生意便马不停蹄地往家里赶,他怕回得迟了,扶歌又要多受责骂。他系紧背上一个小小的背囊,里面是他跑这一趟所得的全部报酬,还有一颗专门带给扶歌的北海明珠。

    自成亲后他总是让扶歌受委屈,连份像样的礼物都没给她准备过,但扶歌却从不计较这些,连纪暮在饭桌上多给她夹一筷子菜她都能高兴许久。纪暮越想越觉得愧对她,转念想到扶歌若是见到这份礼物之后会如何惊喜,自己便也被沾染了喜色似的笑了起来。

    他兴冲冲地往家里赶,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推开家门,却迎面看见他大哥被吊在前院房梁上的尸体。

    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他的妻子仰面倒在一旁的地上早已没了气息,周遭血流成河。她胸口上被挖了一个血淋淋的大洞,似是被掏走了一块肉。

    他的母亲疯了一样捂着自己的眼睛不敢看,因为恐惧到极致甚至说不出话,喉咙里翻滚着呜呜的低咽声,抽噎许久,竟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

    本欲亲手递给扶歌的小盒子从进门时便被纪暮准备好拿在手里,打算给她一个惊喜。

    而此刻他手上失去了力道,精致的云锦盒子掉在地上,滚出一颗熠熠生辉的上品明珠,滚到扶歌的尸身旁,沾了一圈半干涸的血。

    纪暮讲完已经是泣不成声,墨烟见他的确是心痛至极,本欲给他递块帕子擦擦,手上掏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也没有帕子,于是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转念去想扶歌的事。

    君彻递来一方颜色素白花纹雅致的帕子给他道,“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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