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眨眼秋去冬来。听着北风在黑夜里一声一声地乱叫,刘云玲感到了无限的惆怅,无限的迷茫。

        一场大雪不期而至。雪花轻盈无力,却能改变世界的颜色。田野上,屋顶上,甚至光秃秃的树枝上都被盖上了皑皑的白雪。世界,一片苍茫。

        刘云玲倚在堂屋的门框上,目光懒散地打量着屋外的世界。天空是混沌的,而雪花就从那可怕的混沌中飘落。能逃离那个混沌的世界,能扑进向往的大地的怀抱,纵然是坠落,纵然是生命即将化为乌有,雪花也毫无悲哀,它们的心是快乐的,所以,它们的舞姿是那样地轻盈。

        刘云玲突然想化作一片雪花,一片能逃离混沌、赴死的雪花。她原以为走出校门,她就可以尽情地恣意地饱览群书。她坚信自己能读万卷书,在文学的王国里走万里路。

        可现实却是另一副模样:八十年代的小山村,还没有电,封闭落后。这里没有可以与人灵魂对话的小说,只有爷奶嘴里那关于鬼神的传说。在学校里的时候,她可以向家是机关单位的同学借小说。可在这偏僻的小山村,她能向谁借呢?父母是绝对不会允许她浪费钱买闲书的。回家块一年了,她一本小说也没读到。没有书读,可以自己写。当她拿起笔时,却发现自己的知识储备是那样地少之又少。站在文学面前,她只有一腔热血和那溶进血液里并流经全身的喜爱。

        她来到院子里,低着头,在雪地里走动着,一步一个脚印。脚印是那样地清晰,那样地真实。她多么希望这脚印就是自己的人生足迹啊!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感觉自己的人生走进了一片沼泽地里,每一步都是举步维艰,每一步都不会留下足迹,哪怕是浅浅的模糊的印痕,也能让她的心感到一丝安慰。可什么也没有,真地什么也没有。

        说着说着,便到了年跟前。一向都是活着干死了算,不讲吃讲穿的农民,在年跟前的这些天里,人人都不说干活,个个都在说吃讲穿。有钱的人被人问年货办齐没?人家会用开心而又轻松的口气说齐了齐了;没钱的人被人问到年货办齐没?人家也会面带微笑说没呢,慌啥哩?到了三十年画一贴,啥啥都齐了。还有借钱办年货的被人问时,他们也是面带微笑,毫不掩饰地大声说齐了齐了,不敢多借钱,没割多少肉,也没买多少青菜,够招待客人就中了。而那些知道肉香,却一年到头都吃不到肉的小屁孩们,更是欣喜若狂一蹦三尺高。

        在这人人都在微笑,年味越来越重的小山村里,刘云玲越发感到孤独、感到惆怅。十六岁,多么美好的季节,却花无一朵草无一棵!只有一片荒芜、只有一片灰蒙!她的心就像一个无底的漆黑的深渊,她时时刻刻都能感觉自己在这深渊里坠落,那样地无助、那样地无奈、又是那样地恐惧!她不想在村子里呆,不想看见人们脸上的微笑,不管这微笑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把羊圈里的羊放了出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