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额隆（2）

额都把枪锋从额隆的面前移开，额隆才终于从那剧烈的风暴惊涛之中解脱出来，明明已经做好了起手式，可面对这样的一枪，他完全被压制了，直到额都撤走枪锋，额隆才猛然惊觉，他再那一枪下竟然没有任何反应的余地，那一枪推刺出来的时候，他的意识就仿佛被抽走了一样。

额隆缓缓的放下刀，这时候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低着头凝视着手里的刀，忽然觉得全身异常的沉重。

额都观察着额隆的状态，把长枪立在身侧，低喝一声，“抬起头来！”

额隆抬头看向额都。

“只是这样就把你吓到了吗，你还是我额都的儿子吗？你还是苏玛家的男人吗？你这样懦弱的样子，是在侮辱苏玛家的血。”额都怒斥道。

“我……”额隆欲言又止，他的确是被那一枪吓到了，并不是恐惧，而是惊诧，他原以为额都的霸刀已经是在这世间几乎不可能是人能够挥斩出来的刀，从没有想过有一天同样会见到另外一种极限之外的武术。

额隆忽然把手里的刀插进草地里，向着额都单膝跪下，却不再说话，额都也不着急，就那样怒目而视，沉默不语。

很久的沉默之后。

“儿子从不会害怕什么，就算是死，儿子依然会坦然的往前的，苏玛家的男人会把流血当做荣誉。”额隆沉声道，“儿子只是震惊，儿子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枪术，儿子被震惊到了，儿子在想，如果有一天儿子真的在战场上遇到了这样的枪术，儿子会奋力的挥刀，就算是死，也会挥刀拼一次，可是，儿子没有信心赢过这样的枪，这样的枪和父亲的刀一样，都是神授予的。”

“是这样！”额都脸上的怒色消退了一些，“可你连赢过对手的信心都没有，挥出的刀又有何用？”

“儿子记得父亲给儿子讲过一个故事，父亲带风狼团突袭尹真部的时候，尹真部虽只有千人的部队，都是年迈的老人和一些没成年的孩子，可他们还是像武士那样挥刀迎敌了，他们没有一个投降的，风狼团只能踏过他们的尸骨和血。我听到有人说他们愚蠢，只要他们投降，最多只是充当战奴而已，是可以活下来的，可儿子不觉得他们他们愚蠢，如果有一天有更强大的人带着部队进犯我们白狼部，儿子也会和他们一样，举刀迎敌的，就算知道是输，儿子也会举刀迎敌的。这就是我身体里的流的血，苏玛家的血，武神的血。”额隆的每一个字都仿佛一头凶狼在咆哮一样。

“生不向死，生而为死。”额都释然，“你说的没错，这就是我们身体流着的武神赋予的血。”

“你起来吧。”额都转身走回到篝火那边走下，猛灌一口烈酒，把酒袋扔给跟过来的额隆，从篝火旁取了一块烤好的肉，狼一般啃咬起来，嚼了几口，“你会死，我会死，大家都会死，在中州，死这个字很不吉祥，轻易说出来，会带来厄运。可是连死都不敢面对的话，怎么去面对要杀死你的敌人呢？要有先被砍下头颅的觉悟，才有资格斩出手里的刀。”额都看向坐到一旁的额隆，“你以后会是我们苏玛家的骄傲，不论生死。”

“我以武神之血起誓，为苏玛家流尽最后的血！”额隆举酒袋向额都致意。

“为苏玛家流尽最后的血！”额都也抓过来一旁的另一袋酒，向额隆致意。

父子俩酒袋相碰，共同饮尽。

时近亥时，酒足饭饱，额都坐在篝火的余烬旁，一手拿了酒袋，一手拿肉，似乎吃喝的还不够尽兴，额隆躺在他的身边，望着和草原一样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星海，满脸酒红。

“父亲，能跟我说说你在中州的故事吗？”额隆满口酒气的道，以前他也问过这事，但额都一直没有正面回答过，这时酒意兴浓，又想起了这事，就顺口问了一句。

“怎么忽然想到问这个？”额都看了躺地上的额隆一眼。

“因为觉得父亲和晋风虽然是敌人，但看上去更像是朋友，我把我的刀鞘给了晋云，我要从他那里拿回我的刀鞘，可是，我并不觉得他是我的敌人，以前父亲和晋风是不是也像我和晋云这样。”额隆胡言乱语。

额隆沉默了片刻，饮一口酒，缓缓道，“人一生，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对手，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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