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 庭有枇杷树

    这不是她记忆里的爸妈，她甚至是第一次真切地见这对男女模样——他们如今很好，神情平和从容，除却两人面颊上都还留有病痛削瘦的痕迹，余下不过是寻常夫妻模样。

    “回来了？”推着轮椅的女人问，她的声音很轻柔，甚至带了些小心翼翼的意味，像是生怕惊动了什么。

    “……嗯，回家来看看。”简宁咬重了“回家”。

    果然，他们的眼光都因这个词或少地闪了闪。

    “你爸想去晒晒太阳，我正要推他下去走走。”

    简宁了然，避身让出了门的通道。

    “我和你们一起走走吧？”她补充了一句，征询地看向了两人。

    宋兰芝错愕地看着她，一时有些无措，手绞在了一处，没了主意。她这个样子，哪里像是个做母亲的人——这分明是做贼被主人家拿住的心虚。

    简宁能理解她这样的反应。毕竟这个女人，自简宁幼时起便失去了所有的尊严，这时候她当然难拿出一个做家长的权威来面对已是独立成.人的简宁了。

    “走吧。”最后下令的，是坐在轮椅上的简明璋。

    宋兰芝如得圣谕，推着轮椅，三人从内置电梯直接下了花园。

    简明璋在后院子里种了些花，说是他种的，实际不过是他选好了苗，由简桦吩咐人运来，培土种上，他一日两次由宋兰芝推着来看看，浇一浇水罢了。

    今日是冬月里难得的晴天。

    阳光看着足，但晒下来却没什么温度。

    三人沿着院子里的小路慢慢行，经过一棵高树时，简明璋示意停下来，他扭头对身后人说：“玉芝，你去把花壶拿来。”

    “我去吧。”简宁开口。

    简明璋执意要宋玉芝去取，简宁争取了一次，意识到花壶不过是个借口，简明璋有话要和她说，于是她也不在坚持。宋玉芝嗳了一声，弯下身来把简明璋腿上的毯子捻严实了，这才走开。

    父女两人目送她离开。

    简宁接过了车柄，推着简明璋往坡地上走，避开了风口。

    “您想和我说什么？”

    简明璋仰头看着面前独零的一棵树，抬了抬颌问简宁：“阿宁，你知道这是什么树吗？”

    简宁抱臂打量，这棵树已被包上了防寒罩，树干上也厚实地裹着，看得出这是一棵有些年头的树，但长得并不算好。

    “我看不出来。”

    “枇杷。种了有些年头了，是我和你妈分开那年亲自种的。“简明璋的话中不乏追忆的感悟。

    简宁冷笑，嘲讽：“您是想说——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

    简明璋是不是想说，他当年心里属意的认定的只有一个宋兰芝。

    面对女儿的讥诮，简明璋没有动气。他仍然看着这棵树，他当年手植枇杷树时，当然没有想过二十余年后，他会坐在轮椅上，和私生女身份的女儿谈起这棵树的渊源。

    二十余年，造化弄人。

    “你误解了，阿宁。我是想告诉你——看看这棵树，枇杷本应该长在南方，我把它种在这悉心照料这么些年，它到季结出的果还是小、涩。”

    他叹了口气。

    “殷丽华在提审中猝死了，柏儿失踪。二十年的荒唐，就这么收了场。”他摘下眼镜，用毯子擦了擦，重戴上。“玉芝和我前两天已经补了证，你是我们名正言顺的女儿。”

    “阿宁，这些年你也不容易。我都知道的……”

    “……爸爸希望你，不要再委屈自己。尤其是在婚姻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