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入少昊

    纵使归墟入海之深，也是与陆上无甚差别。

    陆压说，这是他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

    我是不记得的。

    前半生二十年，我都是在这个杏花村里度过。哪怕出得了最远的地方，也不过就是个乡试会场。到如今，连斟鄩都不曾亲眼见过。

    他说，我是少昊之国的首领。

    我略惊，别说是少昊之国连听都没听过，就是首领二字就让我确信他找错了人。

    可是当我犹豫的空挡，他的眼睛里却掠过了无数的画面。那里面那张脸，是我的。里面的人高贵冷艳，虽着长袍，散长发，却依然美艳动人。可我没有那气质，纵使长相相同，不是就是不是。

    我叫辛安，我说。

    他低下头，唇角微动。我这才细细看了他的容颜，鼻若高山峡谷，眉如丛林剑齿，眼若星辰璀璨，唇似蜡色绵绵。长发身后束之，一袭黑绿长袍加身，是刚才在他眼睛里看到的那种装扮。我心微颤，似曾相识。

    你上一世说，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心安。

    我又是一惊，上一世？

    他点点头，算是回答了我惊讶之余的提问。

    那你不是人，对吗？我问。

    他复点点头。

    那你是什么？神吗？还是妖？抑或鬼怪？

    我的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答案，却又不敢确定。可是他没做回答，只定定地看着我说，我又找了你20年，你可好？

    他的眼里满是怜惜，伸过来抚在我头上的手也修长好看。就算同为男人，也禁不住要为他痴迷。

    你可愿重拾记忆？

    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令我手足无措。前二十年，我并没受什么苦痛折磨。双亲健在，衣食温饱，学有小成，密友两三。除却无妻无子，也算过得安乐祥和。长到现在这般年纪，也无甚大的病灾，我很满足。

    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睛里全是期待。但我如果随了他的意，我的父母，我的好友，我的学生，可能就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相处了。所以，我只无耐地回了两个字，不愿。

    你每一世都是这样，罢了，不愿就不愿吧。

    他没再多说，摆摆手就消失了。

    之后好多天，他再也没出现过，好似我是做了个梦一般。但那梦也过于真实了些，且不说那日我携上菱外出游玩的记忆仍在，光是上菱日日在我耳边讲那溪水里的奥妙就够我记忆许久。

    那条溪是我无意间发现的，溪水清澈，绵延数十里。最有趣的是，那条溪会不间断地飘出类似音符之类的美妙之音。我在附近转了许久都不曾发现有什么人练琴或者学艺，所以只当是条神奇的溪流。便准备约上上菱与原来此共游。可惜，原的母亲不小心得了风寒，为照顾家母，便没能一同前来。

    他出现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正喝着从家里捎带来的茶，茶水便是取了这溪中的清水。说起来，也确实忍不住再感叹一次溪水的神奇。常年读书的固定姿势让我的肩膀略感不适，但喝完那溪水烹的茶水之后，竟瞬间好了。而且精神较之以前，有了很大改善。我倒了杯茶准备上菱捡石头回来之后好方便喝，没想到竟是他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抬起的手也不好再放下，就那样顺道给了他。

    他没接，自然也就没喝。

    只呆呆地看着我喊了声，少昊。

    我说，你认错人了。

    他摇摇头，告诉我，我是少昊之国的首领。

    之后，浅谈良久。他走了没多久，上菱就回来了。待歇过之后，就开始在我耳边絮叨着这条溪的种种美妙之处。可惜，我的深思早就飘到了那个叫做陆压的人的身上，根本没听到上菱说了什么。倒是之后几天，天天听他念叨那条溪了。

    天气渐渐转凉的时候，原的母亲病逝。

    我和上菱一起去悼念，只觉人生无常，短短几十年。活不活得出精彩，早晚也就消逝了。实在没必要为了多么灿烂的人生去费劲心力。

    他说，少昊，你可以长生的。

    我听得真切，转身却又不见有什么人的影子。

    活得久又有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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