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七公与少年



    翌日,天际刚刚涌现一抹鱼肚白,七公便叫起少年。

    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故而他平日多有贪睡,但他因为担忧明日的曾家之行,所以睡得极浅。

    七公轻轻一拍肩头,他便睁开了有些疲惫的眼帘。

    曾经,少年第一次陪七公去曾家送鱼时,便因为冲撞了曾家恶少爷而遭到好几个恶仆的拳脚相交,此后每年都会有一两次这样的经历。

    但他都忍受了下来,只因他第一次挨打然后在床上躺了小半个月,某天晚上他忽然睁大眼睛对七公说道:“七爷爷,以后我可不可以不去曾家送鱼?”

    七公起初愣了一下,瞧着少年趴着,脊背覆盖着的洁白绷带下隐隐约约可见的血痕,哀默的叹了口气,抚摸着他的肩膀说道:“孩子,爷爷太老了,一小推车的鱼呐,你要帮爷爷扶着车子。”

    少爷哇得一声哭了出来,眼泪鼻涕像是拔掉塞子的滚水茶壶,咕嘟咕嘟冒了一汽,抽噎道:“七爷爷……七爷爷,我……我不想去,叫五叔帮忙吧!”

    “啪!”

    七公听了少年不争气的话,狠狠地在他受伤未愈的脊背拍打一记,引得少年哎呦的痛苦叫声。

    少年伏在床头,撑起上半身,无辜的眼神看着七公。

    只是刹那,七公便给少年的眼睛点了穴道似的,豆大的泪珠在沧桑眼袋里打转,浑浊的老眼映衬着晶莹泪珠熠熠闪光。

    “孩子,我知道你身上痛,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天天被那些有钱人家的狗给满大街追撵,那时候啊,真觉得人活得还不如一条狗。可是……可是没办法啊……”

    七公抹去眼角的湿润,只是颓然回忆似的说道:“别埋怨了,曾家少爷打小给曾家老族长那么宠着,有些少爷习气很正常。等他再长大些,懂得分寸了,读了书,学了礼仪,就该收敛了。”

    说道此处,七公原本平静的心情陡然有翻涌起来,少年虽说是他捡来的,但他确实待少年如同亲孙子般。

    说来也怪,少年从小便很奇怪,别人家的孩子半岁便会爬,一岁便会在大人扶持下走路,但他……却是两岁才会爬,三岁才会走路,而且时常手脚不协调的摔了一身泥。

    ——看上去,踉踉跄跄的他,似乎这具身体不是他自己从娘胎里带出来似的。

    但是若要说他笨,却也不尽然。

    别人家的孩子三五月咿呀学语,两三岁可以说些表达自己意思的词汇,但他三五月就可以做到别人两三岁做到的事情,等他两三岁的时候,已经可以流利说话,甚至识得几个字。

    也正是因为发现了少年独有的学习天赋,虽然他身体不好,长得也极为平凡,但这份天资却是极为难得。

    七公自己是个睁眼瞎,即便是把天下最强的修行功法摆在他眼巴前,最后也只能被他拿去做了擦屁股纸。

    一辈子吃了不识字、不知数的大亏,七公下定决心要让少年读书。七公托人问了,遍数石城,就数曾家的学堂最好,请来的是沧海道数一数二的先生。

    听说这位先生是琅琊道的琅琊学院出身,对一直埋首在石城靠近沧海口岸这一亩三分地的七公而言,前者仿佛便是神仙似的人物。

    只是,曾家学堂只对内部开放,七公即便肯花大钱,别人也不会因为要赚他几个散碎银两而破了家规。

    于是,七公走了关系,七拐八拐地找到曾家四管家林无常,花了银子,总算得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寄籍。

    把户籍寄在曾家的门下,只要给曾家做点事情——定期送些好鱼——就可以把户籍挂在曾家那儿,当然是奴籍,但不用真的去当奴仆,只是个名义罢了。

    这样,便可以绕过曾家的家规,让七公的孙子参加曾家学堂。毕竟,曾家的奴仆便也可以算是曾家人,自然也需要培养一二。

    如此这般,少年可以参加学堂读书,甚至若得到先生的赏识,说不定可以接触那传说之中的修行功法,甚至于进而触摸到那一丝阶层之间的森严壁垒,打破天花板,一鸣惊人。

    毋庸怀疑,七公心动了。

    七公年纪大了,也没有旁的私心,只是想把少年养大,他是真的把少年当成继承自己那不多家产的后继。他年纪大了,也没资格嫌弃奴籍的不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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