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马上的乃是魏大将军北乡伯王仰之子王韬。去岁冬,北方边境不稳,奉州守军苦战数月,于今春结束了战事。王仰为奉州主将,此次入京是为了受赏,他的独子王韬,因心慕都城繁华,也一并跟了来。

        说起这王韬来,与早些年的杨琢倒是一类人物,边境吹着风长大,天大地大谁也不怕。杨琢上头有个父亲还能管着他,王韬却不一样。王仰一辈子都在马背上,子嗣艰难,年过半百也不过这一个儿子,他那老母自然宠溺非常,愈发的不成器。王仰倒也不是不想管教,只是老夫人宝贝这孙子,孙子一叫苦,老夫人便教训自己儿子,一来二去的,竟是想管也管不得了,只能随他去。王韬渐渐长大,一味逞凶斗狠,狂妄悖逆到连他老子都不怕。他在边境放肆惯了,便当天底下都一样了。

        孟冲攥住鞭子,手臂颤抖,声音也不稳,斥道:“当街纵马,肆意伤人,你好大的胆子!”

        见有人敢拉他鞭子,王韬本就怒火中烧,又听得这话,如何能忍,猛扯了鞭子回来,举起来就要再抽。

        孟冲因强用手接了方才那一鞭,如今半边身子都是麻的,如今再来,根本无从躲避。

        湛君看着那鞭子高高扬起来,想它下一刻就要落下来,而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他们只是今天才说上话,她还害他流那样多的血……她不能眼睁睁瞧着他挨打,她奋力挣起来,抱住他要替他挡,还他的恩情,可他却在看清她意图之后,瞪着惊恐的眼将她抱扑在地,以背将这雷霆一击接下。

        鞭子入肉的声音沉闷,湛君听得那样清晰,这辈子都不能忘。

        孟冲趴在湛君身上,冷汗涔涔而下,面唇皆青白无人色,倏然一口血吐出来,衬着他脸色,艳丽得近乎妖冶。昏死过去前,孟冲摸到湛君的手,死死攥住了。

        湛君人已经傻了。

        王韬仍觉不够,再度抬手,今日不显示了他的威风誓不罢休,正此时,欢笑声伴着马蹄声由远及近,有人笑问:“成策,你怎停了?”看见地上倒着的两个人,对左右笑嘻嘻地说:“又拿鞭子抽人了,武夫习性。”旁边有人劝:“成策,差不多出了气也就行了,别闹大了。”一群人笑闹着,其实并不怎么当做一回事。

        王韬入京不过四五日,已结识了一群朋友,日日厮混一处。今日正是与这群人约定跑马,回程时几人赛起来,这些个公子郎君虽是一样的养尊处优,但王韬长于边塞,骑术是这群人里头的魁首,旁人实难望其项背,因而他先一步入城,却碰到这等晦气事。

        虽有人相劝,王韬却不肯放过面前这两个冒犯他的人,正想着要如何折磨,忽听得身后不知是谁颤着声说了一句,“是河阳王……”

        “成策,你闯了大祸!”

        欢笑声戛然而止。

        夜还未及深,叶上已带了轻薄露水,杨宝珠快步走过中庭,凉意侵湿了鞋袜,她却丝毫不在意,步履仍频,朝杨琢居所而去。

        院外便已听见管弦同伎乐欢笑声,杨宝珠脚步微顿,而后更有力地踏进院子。

        檐下杨琢的妻子钱氏正在抹眼泪,杨宝珠厌弃地望着她这只会啼哭的长嫂,抓着钱氏的手,强硬地拖着她进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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