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海边



  乌哩哩穿着白色软毛拖鞋,抱着一根法棍,躺在沙滩椅上。

  他戴了一副大墨镜,遮住至少一半的脸,也顺便掩盖住脸上的伤。

  他躺在这里不是为了晒太阳,而是为了邂逅一个人。

  张名的大儿子张校。

  张名在知道他其实是个私家侦探后,就拿高尔夫杆“拜托”他一件事:查清楚张校最近接触过的男人。

  乌哩哩本想拒绝的,第一个客户的活还没忙完,就接第二个,有违他的职业道德,可看到张名手中沾满血的高尔夫球杆,他爽快答应了。

  张名还把自己的软毛拖鞋送给他,给他提供了一个信息。张校这几天都在前男友海鲜锅餐厅门前的沙滩上。

  于是乌哩哩来了。

  还带了根法棍,作为一个私家侦探,常常需要等待目标的出现,法棍是最方便的充饥食品,比方便面还好。

  乌哩哩一边啃着法棍,一边观察沙滩上的人。

  今天天气晴朗,风力刚好,海浪温柔,沙滩上有很多靓女,嬉笑着跑来跑去,玩玩沙子,泼泼海浪,乌哩哩的视线被吸引过去好久,直到边上的沙滩椅发出咯吱的响声,他才醒觉有人过来。

  那人看起来很眼熟的样子,好像昨晚刚刚在哪里见过,又像是只在公共厕所蹲坑时擦身而过仅有一面之缘的人。

  那人流着泪,躺在他右手边的沙滩椅上,默默看海,好像要让海浪抚平内心伤痛。

  乌哩哩借着墨镜的遮挡,暗暗观察那个人,突然唉呦一声叫出来,咬法棍咬到碎牙了。

  那人扭头来看,乌哩哩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着血往下吞。

  牙疼,法棍是啃不下去了,就这样干躺着,气氛有些尴尬,乌哩哩随意问一句:“晒太阳啊?”

  “嗯,阳光免费。”那人的话透着深深的无力感,好像因为付不起开房费被女朋友甩了的废人,脸上犹带泪痕。

  乌哩哩越发肯定这是个伤心人。他体谅这个男人。如今这世道,除了阳光和空气,还剩下什么是免费的吗?爱情吗?

  他转移话题,问:“那个前男友海鲜锅餐厅到底卖什么的?前男友还是海鲜锅?”

  那人又开始流泪,说:“卖海鲜锅的。我推荐海带、豆腐皮、粉丝的自助海鲜锅。”

  “为什么?”

  “便宜。”

  乌哩哩问不下去了。这是个被物质击倒爱情的男人,被无情现实击溃梦想的男人,被金钱价值击碎三观的男人,现在的他想必看任何东西都在心底暗暗计算它的价值,身体里已经容不下任何跟钱无关的东西了。

  乌哩哩不再说话,默默抱着啃到一半的法棍,像抱着一把残剑的盲剑客。

  那人静静躺了一会儿,就起身走了。

  走的那么安静,就像阳光下的初雪。

  乌哩哩被太阳晒得有点口渴,更加后悔只带了法棍出来,没有喝的,法棍真的很难下咽。

  而且等了这么久,张校还没出现。

  难道张名的情报有误?

  乌哩哩正打算找个地方避避太阳,或者干脆订一个海景房,在酒店里舒舒服服地等待张校,他左手边的沙滩椅上躺下来一个人。

  那人也在流泪。

  乌哩哩差点要起身查看一下自己的沙滩椅,这里的椅子怕不是中了什么邪恶的诅咒,躺了就哭,怎么回事?

  那人长得很像张校,乌哩哩白激动了一会儿,还以为终于等到了目标。再一细看,才发现只是眉眼相似而已,嘴巴略大一些,脸也偏瘦,没有照片里那种“年轻有为,自律上进”的气质。

  乌哩哩看那人默默流泪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哭?”

  那人盯着海看,没有扭头,说:“本来我在家里就能看到海的。”

  “然后呢?”

  那人扭过头,看乌哩哩,也看乌哩哩怀里的法棍,说:“然后再也看不到了。”

  乌哩哩:“哦。”

  这个人跟上一个人不一样。他的悲伤乌哩哩理解不了。在家里看海,和在沙滩上看海,有什么区别?值得哭吗?好深奥。

  乌哩哩没再问下去,那人却打开了话闸,硬要跟乌哩哩分享自己的悲伤。

  “以前我最喜欢约一帮朋友来我家聚会。桌子上摆好海鲜锅,水沸起来咕咕地叫,天花板上贮满了蒸汽,朋友们在打闹,开玩笑,男男女女各自寻着理想的对象,在这片纷乱热闹中,只有我才是最冷静的那个魔法师。我站在窗边,唰的一下拉开窗帘,像扬帆起航的船长,大海一下子占满整个窗户的视野,引起所有朋友的惊呼。那种第一次在家里看到海的惊愕,是所有惊愕中最纯净最高尚的感受。开窗见海后,我们笑,我们闹,我们沸腾滚烫的心情也跟着蒸汽升到天花板,满溢出去,乘着海风,向天与海的尽头奔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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