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把新扫帚



  老丁头每天凌晨三点多钟就要爬起来,舍不得拉亮电灯,也不点蜡烛,在黑暗中摸索着穿上衣服,再套上清洁工橙红色的工装,扛起立在门口的竹扫帚,在星光下走向燕山大街,那是他承包的一段道路,负责每天清洁。

  这天的月亮很圆,老丁头出工的时候心情不错,还哼着小曲,“桃叶儿尖上尖,柳叶儿就遮满了天,在其位的这个明阿公细听我来言呐,此事哎出在了京西蓝靛厂啊,蓝靛厂火器营儿有一个丁老三。”

  可是偏偏不凑巧,就在那辆柯尼塞格保姆车“吱”的一声停在马路边的时候,老丁头就知道有麻烦了。果不其然,车上下来两个醉醺醺的戴墨镜的青年,把他结结实实打了一顿。

  老丁头扫马路已经几十年了,早就懂得见了豪车要绕着走的道理。且不说刮着蹭着,就是你多看两眼,说不定都能惹祸上身。可有时候你再绕着走,也绕不开。麻烦它盯上了你,非要撕咬你。

  老丁头躺在马路边上,勉强只能坐起来,想要爬回去可就难了。拳怕少壮,何况是两个打一个,更何况是打他一把老骨头呢。他颤巍巍的从口袋里掏出那部诺基亚手机,还好没有摔坏。虽然手机键盘上的字早就磨没了,他还是熟练的拨通了号码。

  “喂,六嫂吗?你能不能过来帮我一下?”老丁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稀松平常。

  “咋了老丁头,又让人打了?”电话那头的六嫂很是关切,这个时间打电话,八成是被人打了,“好好,我马上过来,你在哪,燕山大街?”

  “对对,就在燕山立交桥南头。”老丁头挂了电话,不禁悲从中来。

  他有两个敌人,一个是风,一个是人。马路上的风从来都不给他留任何情面,将垃圾吹得到处都是。有时候为了追上一个被风卷走的纸团,他都能跑出汗来。

  可是比起风来,人更可恶。人的心好像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土。老丁头经常在凌晨被打。打他的人可能是醉汉,可能是半夜和老婆吵架被赶出来的经济适用男,可能是百无聊赖没事找事的闲人,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打他一顿,或许仅仅是因为他好欺负罢了。

  “连你都有一个挡风的棚子!”老丁头看着路边被塑料布围挡起来的冬青,悻悻的说。世界上不会有人为他挡风的,就是被打的满地找牙,他能求助的也只是几个老街坊。

  六嫂急慌慌的奔了过来,远远的就看到了坐在马路牙子上的老丁头。“哎呀,老丁啊,到底怎么回事呀?有没有受伤?我这里拿了些碘伏。”

  老丁头惨然一笑,“没受伤,就是腿有些疼,实在不好意思,又得麻烦你啦!”

  “唉,这是说哪里话!”六嫂约莫五十来岁,也穿着清洁工的服装,和老丁头既是街坊,又是工友,不过她承包的是另一条马路。

  她扶住老丁头,给他揉着腿,“这都是些什么人!怎么动不动就打人!咱们报警吧!”

  老丁头摆摆手,“不给正义局添麻烦啦!”他心里清楚,报警又有什么用呢。

  “那你还能不能走路?我扶你回去休息?”六嫂说着就要搀扶老丁头站起来。

  老丁头在她的帮助下,一使劲站了起来。“我自己估计能回去!”他弯腰捡起竹扫帚那个光秃秃的竹竿,扫帚苗都已经散落到四处。

  那竹竿正好当拐杖用,他拄着它走了两步,又对六嫂说,“只是我这扫帚坏啦!今天这燕山大街的卫生,”他欲言又止。

  六嫂点点头,她明白老丁头的意思,“你放心吧,我帮你扫干净喽,不会扣分的!”现在的环卫清洁公司要求严,地面上发现垃圾就扣分,扣满十分的人就下岗,清洁工们都很怕扣分。

  “你真的能行?”看老丁头拄着竹竿走了几步,六嫂担忧的说,“实在不行就请天假吧,还是身体要紧啊。”

  老丁头笑笑,“没事!我这身子骨还行,中午就能回来了。谢谢你啊,六嫂!”

  “都街里街坊的,说啥谢不谢的!”六嫂将散落的扫帚苗收拾在一块,找了个绳捆起来,递给老丁头,“这些扫帚苗我看还能用,你先回吧。这条街我先扫着。”

  老丁头一瘸一拐的回到住处。说是住处,其实简陋的不能再简陋了,只是将一层的楼梯围起来的一个小空间,仅能容身而已。不到2平方米的地方,住着他和女儿丁舟舟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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