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锦书(上)



  暗里的事还是不便说出来的好,等天黑夜深了,烧了那祸根,也好少了风波。

  “待会你把荷包拿来,送到神龛供着。”菀昭又特意补了句,“就是那天长清观里的道士送的荷包,里面还放着玉坠子。”

  流丹不解道:“姑娘贴身带着吧。”

  “道士的法器岂是我们丫头能戴的?只有日日奉在神前,才不辜负他们的盛情。”菀昭剪了灯花,“屋子暗的很,要时常剪。”

  “姑娘要写东西,还是画几笔?”

  “把芸儿叫来吧。”

  流丹笑道:“您忘了,她去先生那儿了。”

  “这会儿也该回来啊。”菀昭提笔在案上练字,“别又是被她娘带走了。”

  “那我去看看。”

  流丹刚出了角门,就听见,游廊那儿叽叽喳喳。

  “柳婆子非要我省下钱,平素沾着我的光不说,还竟没事找事。”芸儿哭诉。“她认的我,我还受她的气,茯苓你说,天下哪有这样的事?”

  若儿说:“柳婆子仗着她是府里的人猖狂惯了,上次我替你出气,还是杏嫂出面,她才罢休。”

  “我一个月就五百文,够自己吃的用的,也就不错了。干娘逼着我省出百文出来给她女儿买胭脂。呸,心肝坏了的。”

  “明面恭肃装的像个人,暗里四处添油加醋的抹黑主子。亏她们还是个人。老的如此,小的更被纵坏了。琳琅撵她走了,好歹给我们留了点清净,没人敢再说什么配不配的事。”若儿为她拭泪。

  芸儿抹了泪,“再过三年五载的,我远了她,大家干净。”

  柳婆子讨这个嫌、讨那个厌的,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听她们骂人反而解气了,放重脚步快步过去。

  两人怔了怔,流丹先开口笑道:“远了她,是要去哪家啊?莫不是大了想婚配了?”

  她俩扑哧笑了,芸儿说:“哪有?”

  “怎么刚刚哭得眼睛都红肿了?”流丹打趣道。芸儿眼上空留泪痕,她拿帕子细细地擦了又擦。

  若儿刮了流丹的鼻子,“数你爱偷听。”

  “那柳婆子也忒坏了,夜里看上闩的,又不是查上夜的。丫头奉承好王婆子,还得个好脸,就她难伺候。”流丹说。

  “嗳,常言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的心冷极、寒极,任谁也拗不过她的性子。长此以往,冷眼以对是常事了。”芸儿冷笑。“那天明石院,琳琅发落了王婆子,又骂了她们那些老的。她心里不痛快暗地里生闷气就好了,还当着画黛的面打我。”

  流丹惊讶,“有这等事?”

  若儿冷言:“画黛劝了几句,也劝不动了。后来还是我闻声,夺了她的鸡毛掸子,才肯罢休。”

  流丹气不过就说:“我去回了姑娘,让她出面教训她。”

  “算了吧,”芸儿却道:“姑娘病初好,又不喜下人生事,我们只是做丫鬟的,自己多事,只别惹她不开心了。”

  “嗳,姑娘刚说要把玉坠子供着,我看送你好了。”玉坠塞她手里,“真放在庵里或观里,定会被偷了。”

  芸儿摇头,“不好。姑娘的东西,我拿了不好。”

  “留着也是收我那儿,不如给你。”流丹笑道。

  她踌躇地袖了坠子。

  若儿笑道:“不说那个了,你们听说了吗?周姑娘要婚配了。”

  “周姑娘已十六了,却迟迟不见出嫁,今终定下来了。”流丹笑道。

  芸儿说:“听说去年就定下来了,只是苏夫人低调一直没声张。”

  流丹问:“是哪家的?”

  若儿笑道:“御史中丞的郎子。”

  “是清河崔氏的公子啊,虽然家已经衰微了,但祖上威名还在,却也是个好归宿。”芸儿笑道。“从前韩氏也是钟鸣鼎食之家,世代簪缨,能放满床笏板。可惜我们生的晚些,没见着世家大族的派头。我听娘说,早十年,韩府门庭若市,高朋满座。嗳,今不如昔,人不如旧,终有离散的日子。”她叹了声。

  若儿笑道:“我们管那个做什么?眼下怡园是冯姑娘的,虽是太太管着,终究还得归姑娘。”

  风渐凉,时候也不早了。

  “嗳呦,忘了,姑娘正愁没见到你呢。”流丹拽着芸儿的袖子走。“这会儿泪干了,眼睛也不红了,正好回去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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