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上回卫昀与周廷去蓉城时卫广陵与卫昱洵早去了陇右，因而此番父兄前来送行弄得卫昀热泪盈眶的，好在因祖母身子不爽卫珺留下侍疾，不然见到母亲他必定忍不住落泪。

    卫广陵正与晋则说话，卫昱洵则挤到他身边来，揽着他肩膀，低声道：“好好听晋将军的话，少惹事生非的，省得我还要千里迢迢跑过去收拾残局。”

    卫小公子恃宠而骄：“有本事你别来啊！”

    “你！”

    “有件事还要哥哥替我留心。”

    “什么事，你说。”

    “君侯有意举荐我为使臣出使南楚，我与益阳并无深交……”

    卫昱洵下意识朝卫广陵看去：“父亲与阿扈知道么？”

    卫昀摇摇头：“我也是方才陛下召见才知道的。”

    “不是什么要紧事，何须劳神，多放些心思在万州的事上才是正经，晋将军身经百战，你跟着他多学学。”

    “知道了，知道了。”

    卫昀不耐烦的挥挥手：“要走了，你少说几句。”

    他回过头去眼睛在晋府送行的人群中逡巡，终于看到一辆被掩在人群后的马车，上面挂着两只灯笼，隐隐能看见车上人影晃动。

    由是安心。

    万州形势危急，晋则又是去主持大局，一路日夜兼程，比万州遣来的信差走得还快，好在卫昀马术已然纯熟，不再因连日骑马叫苦不迭。

    一路上又收到三封万州告急的战报，晋则官职虽比他低，却是卫凛亲自指的主官，战报自然是送到他那里，卫昀也看过两回，无非是一再恳请洛城尽快派援军增援，万州郡尉罗善不通军务，据闻其胆小怕事，是以一直哀求晋则早去掌事，既然已从子午抽调士卒，这些战报不看也罢。

    “将军。”卫昀站在门前，外面雨刚停，他身上仍有雨水顺着甲胄往下淌，“您找我？”

    晋则将灯挑亮了些，示意他在自己身边落座，卫昀头回与他离得这么近，不免拘谨，晋则道：“洛城那边说，刘姮封了谏中大夫，已动身去南楚了，田横与他在子午会和。”

    话风一转：“我记得，是你举荐的他？”

    “是，刘兄善辞令，他去南楚再好不过了。”

    “我听说君侯也举荐了你，你怎么不去南楚？”

    卫昀扯出个笑：“将军好耳报。”

    “我们走的那一日，陛下并非只召见了你，也并非与你交谈最久，令尊与君侯均被召见，此外，我与戚如晦还有许多重臣也都被叫去问话。你以为，陛下什么意思？”

    “天意，非末将能够揣测。”

    “朝中重武抑文之风久矣，君侯焉无怨言？前殿外站着的三千郎官焉无怨言？多事之秋，我与许多人都怕卫小公子左右不分，站错了地方。”

    历朝历代，帝王最忌文武重臣勾结，卫昀猜着他这句话其中深意：“将军所言，我记下了。”

    “昔年成帝宠信苏尘，封为神威将军，以其作战勇武，如有天神之威，后因出巡遇刺，遂整肃朝野，苏尘首当其冲，与长子弹尽援绝，战死洙水，朝中凡与其交好者，无不下狱，军中千长以上人人自危……”

    卫昀打断他：“《魏史·神威将军传》我比将军读得熟。”

    “那么小公子是否要投桃报李？”

    卫昀这几日确实并非一无所获，齐御风虽不在，他留下的董剑却很会做实事：“岭南善射，冯俊手下火箭营也在万州，幸而近来少雨，万州又多河流，不然，以罗善手下那些人，连三天都撑不住。”

    “天命能顾我大齐一回，岂能回回眷顾？”

    “正是！冯俊兵法未必高超，但他肯用命，手下也多死战之臣，冯亮不善用兵，于水营被俘后很受冷落，岭南也只他能与冯朗一争，为此，他说动名士门如玉为水行舟求情，又调集火箭营，为得便是一举攻占万州，好去冯晖那里邀功。”

    “看不出你对岭南形势知道的如此透彻。”

    “不是什么机密的事。”卫昀接着说，“凡事急则生乱，冯俊用兵正多于奇，可见此人不善奇兵，他现在急于求胜，万州只需坚守不出，时日一长，他必要出错。”

    “这么说，我们也不急着动身去万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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