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一声令下,城墙上数百齐兵喊着号子拼力转动那两只巨大的辘轳,手臂粗的铁链缓缓从下面冒上来,一截一截缠上去,等到全部缠上去了,士卒们便用机关将辘轳卡死。

    千更在一旁道:“倘若改用牲畜,能快许多,也省人力。”

    “那是在陇右、定州,在水营行不通的。倘若水营里有只牛,即便是谢将军座驾,照样有胆大的偷来杀了吃肉。”卫昱洵看着身边举着盾牌的士卒,“水营太苦了。”

    瓮城内的岭南士卒或者战死沉入江底,或者早被捆在一处押走,闸门升起后只能看见水面上一点未烧尽的火苗与残破不堪的战船,连个人影子都找不见,黑洞洞一片,像是噬人的猛兽,江水拍着浪将水面上战船残骸带出来。

    闸门外那片火海已靠到对岸去了,泸州营那几只火船彻底断了残余岭南士卒回宛州的念头,只得就近渡河,许多船还在江中心便沉了,船上岭南士卒在水里扑腾着扯下自己的盔甲,或抱着一截浮木顺流而下,或自恃水性好干脆朝对面游去,隔着半条江都听得见传来的喧闹声。

    千更有些可惜:“倘在对岸布一队人,不必多少,只要能给我三千人,两千也好,定教他们无法靠岸。”

    “没影的事就不要多想,该回去了,还有个水营副将等着审。”卫昱洵拍拍他肩膀,对身侧亲卫命道,“去请骁骑将军过来,蒋开犯得是重罪,他也该一同审问的。”

    城墙上两个偏将军正同千长们记录战损,见到他匆忙行礼,卫昱洵略听了两句便走了,总归这些事升帐时也会再报,城头上战死士卒虽多,细算下来也不过十之一二,这样算甚至都不及邓不平手下骑兵战死的多。

    闸门离大营最远,卫昱洵到时除谢沉外诸部将都已到齐,他落座后看见自己身侧还有个空位,千承拄着长矛站在后面,他腿上布带换了新的,手臂上也新多了道伤,布带一直缠到手掌,千更过来后扶了他一把,眼里很是担忧。

    亲卫刘刈道:“骁骑将军伤势加重,不能起身,命小人向将军告罪,如有要事请千承转达便好。”

    卫昱洵回头看了眼千承,后者有些拘谨:“将军。”

    “你代昱轩来这里,你说的话作数?”

    “将军说作数那便作数。”

    谢沉从外面进来,大约听说了卫昀的事,只多看了千承两眼,而后落座:“先报战损。”

    “战死两万三千余人,其中弓兵不足百人,水兵一万两千余人——有一千是路将军部下,骑兵两千八百人,骁骑将军麾下步卒五百,余下八千都是蒋开麾下士卒。”

    路将军,偏将军路寒生,即在卫昱洵身边观战的那位水营部将,他在专管那些用鱼叉的士卒,手下五千水兵,尤其尊崇昭王“无相干论”,正经打起来时从没在战场上见到过他,即使见到也只是观战,下面血流成河、传令士卒头磕得震天响他也不会多看一眼,更遑论因此变更部署。

    周扈在刘姮办的官学里授课时常爱用路寒生举例,说,路将军这样的将军无人敢用,只消一个细作便能将全军剿杀,幸而他只是个偏将军,不然岭南怕早打过水营了。

    听到战死士卒里有大半是蒋开的兵,千承有些不自在的动动手臂,谢沉看了他一眼,接着问:“还有呢?”

    “十万箭矢所余不足三千,其中裂云箭全部射尽;赤马舟仅有三十只完好无损,其余或者沉江或者破损严重,最多还能修好二十只,已命人去周边郡县再调了。”

    说到这那人显然有些底气不足:“还有瓮城,四面城墙均被烧毁许多,南墙倒不必修整太多,北墙除却闸门、角楼,其余都要大修,还有损毁的守城器械、误烧的粮草辎重……火油也全部用尽,还要再调些过来……”

    那偏将军越说越说不下去,谢沉却不容他停下,时不时问一句“还有呢?”逼得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往下报。

    水营经此一战,预计斩敌在五万余众,所俘千余士卒还未来得及审问,但从岭南败兵动向推测冯朗十之**也在其中,最差也不过战死、沉到右江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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