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天承十五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夜,王抵龙城,召漠南诸长会于此,宴毕,王曰:“王叔作乱,致我将士惨死陇右,吾欲起兵讨之,汝从我从贼?”诸长莫能以应。

    从者万俟车犁怒而詈之:“昔伐定州、龙山,漠南十一部皆受王荫庇,今王庭遭逆贼屠戮,安能作壁上观!”遂以诸部长相挟,扼守军帐。

    及至三十日夜,王再会诸长:“元日集会,汝往王庭,必延误,误之则杀。况贼鹰犬无数,知吾到此,必怒及漠南诸部,汝不从我,今死右贤王,明日死谁乎?”

    诸部长乃跪而叩首:“唯王命是从。”

    ——《大辽武卫纪》

    天威元年元日,本该到达王庭宣誓效忠的漠南十一部族长全未出席,万俟成律微微抬手压下下面低低的议论声:“不必再等了,恐怕他们早已在别的帐篷里、亲吻别人的鞋子了。”

    坐在他身侧的大阏氏浑身一僵,匈人妻子向来如皇位一般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她是已故万俟合德的妻子,作为战利品坐在新帝身侧的。

    万俟成律拿走她手中的酒杯,不可谓不温柔的面对群臣:“大阏氏的杯子有些旧了,谁能为朕制一只新的来?”

    有坐在下首的将军答曰:“或许阏氏太过思念儿子所致,既然陛下有命,臣愿意率本族骁勇男儿三万代陛下讨伐漠南,想必阏氏见到自己儿子亦会十分欣喜。”

    万俟成律讨伐大军还未到,万俟淏已用雷霆手段收服漠南十一部,汇集近十万大军,沿万俟安德曾走过的路潜入留善大漠,仅用二十七日便行至东圣山下,收复山下两部落,并在山下设伏,三万大军多半葬身于此,另一半也该换了门庭,跟在万俟淏身后举起讨逆大旗。

    然万俟淏毕竟处在弱势,匈人素来不重礼法,他父亲亦是杀了兄长继位,虽则讨逆之号喊得响亮,实际呼应着寥寥,多半都是武力相胁而臣服。

    元和十六年后三月末,北辽内战已全面爆发开来,上至继位的新帝,下至不满十五岁的孩童,凡能骑马的男子均被征召入各自部族军队里去,穿着各式盔甲的骑兵们纷纷奔赴战场。

    卫昀看到战报时也不得不感叹父亲果然好计策,按这样打下去,没有个三五年且停不了,大齐若有心插手,只怕往后几十年都难再有战事,也可趁此时机將岭南一事尽快解决,到时无论置郡县抑或分封皇室宗亲、有功将领,百年内都难再有动乱。

    实际结果则比卫昀想得还要好些,四月过了不足一半定州便接到北辽密信,乌风连夜率二百乌衣卫赶往洛城,一路昼夜不停,终于在接到信后的第五日见到卫凛。

    皇帝敬问常胜天子陛下,前诚皇帝与陛下会盟关口,先皇践祚后兢兢业业无不以齐国事当先,奈何奸佞在侧,扰乱视听,致与陛下再生龃龉,朕自继位来常忆及陛下教诲,愿寝兵休士养马,除前事,复故约,以安边民,以应古始,使少者得其成长,老者得安其处,世世平乐。(1)

    “奈何奸佞在侧,扰乱视听……”卫凛读到这句几乎笑出声来,“万俟安德在天有灵倘听到这句话也该气醒过来……常忆及陛下教诲……看看,朕都不知道朕何时教出这样一个好学生来。”

    几位重臣都忍不住笑了,卫凛问道:“万俟淏这封信,诸爱卿以为如何?”

    “匈人与我大齐交战百年间未有皇帝亲自求和者,且万俟成律屡征月氏几国,已有积怨,倘因势利导,其麾下大军必土崩瓦解。”

    刘护率先开口,实际早在他率军追入留善大漠时便已算到此步,中间虽因邑城一事有所偏悖,结果都是一样的,万俟淏出逃是必然的,北辽内战也是必然。

    晋则因统帅南军,与万俟淏多有接触,也是群臣中头一个不赞同的:“正因其主动求和,才说明心思狠辣,连死国的亲叔叔都归为佞臣,可见其阴毒,今日既能称臣,明日未必不会刀兵相见。且壬城王尚在万俟成律手中,若我等与万俟淏往来过密,恐遭不幸。”

    “壬城王……”卫凛默了半晌,诸王中唯壬城王与他最为亲厚,虽非一母同胞,其情亦不弱于此,当初送他去北辽已经十分不忍,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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