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承威之战的前半段其实说不上光彩,刘护率军追击万俟安德直入留善大漠近千里,北辽残军疲于奔命,莫敢与之交战,许多人都以为他能将万俟安德逼死在邑城下,连刘护也如是想,孰料邑城三日便陷与敌手,万俟安德將邑城五万生民屠戮一空后从容离去,这样一场声势浩大的大战竟然这样草草结局,说是虎头蛇尾也不为过。

    毕竟不是凯旋归来,刘护进城时没有什么排场,只有卫昱洵两人与几十亲卫跟在他后面默默走过章台街,见到道边驻足的百姓更不敢抬头。

    卫凛本来亲自在未央宫摆下酒宴为刘护接风洗尘,被老将军推辞:“廉颇老矣,纵使陛下怜臣老弱不忍责罚,臣又有何颜面再受恩赐。”劝过几次后只得作罢,只將将卫昱洵与周扈拉了过来,又请了卫珺与周嫆华,一场庆功宴成了家宴,席间也多说些与天下无关的家长里短,倒也其乐融融。

    出宫后,卫昱洵回家的那点儿喜悦便全没了,宫中宴饮他本喝得不多,骑在马上教风一吹酒便都醒了,不时朝卫珺的马车看去,又不敢开口。

    “你祖母大约已经睡下,明早记得过去问安。”

    “母亲……”

    “怎么?你今日才回来,一路鞍马劳顿,早些歇息,什么话明日再说也不迟。”

    卫珺转身欲走,只听卫昱洵在后面叫住她:“母亲不恨我么?”

    卫昱洵霍然长跪,盯着她:“昱轩出走,孩儿之错不可推卸,如今已过了半年还下落不明,母亲不恨我?”

    “恨你有用?”

    “母亲?”

    卫珺将他扶起来:“你心思重,是好事也是坏事,许多事不与你说你就要自己乱想,为将者则尤其忌讳这一点,轻则贻误战机,重则覆军杀将。”

    “我那日若能想到,昱轩又怎会出走!”

    “我已经没了一个儿子,难道还要与另一个儿子彼此相仇吗?”

    卫昱洵先是一愣,继而搂住她的腰放声痛哭。

    往后几日卫昱洵一如既往与周扈泡在南军大营,只是渐渐往西大营里面去的时候多了起来,周扈也带着他那“不成器”的兄弟周廷整日在校场上跑马。

    时下正是最热的三伏天,营中又无女人,几人索性将上衣脱去,赤膊操练,周扈叹道:“以后怕是再难白回去了。”

    也幸好几人都在西大营,少了与羽林军千长晋云碰面的次数,卫珺也与他说过一回:“你信阳姨母不日便要出降晋则,以后去南军大营,还是少与晋小将军起争端的好,省的日后难堪。”

    谁想那日从辕门出来,迎面还是撞上了晋云,卫昱洵是避开了,周扈却骑在马上与晋云对上了,两人谁也不肯让步,晋小将军挤出句话来:“校场见!”猛一扬鞭走了。

    周扈还没说话呢,他那脾气最温和不过的兄弟已经跟上去了,还转头来叫他:“兄长,快走啊,他一个人怎么也打不过我们三个的!”话已说到这了,卫昱洵那几句要阻拦的话只能咽下去。

    “阿廷从这点上看你真不像柳将军。”

    最后三人还是免不了在羽林军大营里与晋云打上一架,周扈兄弟擅用长剑,卫昱洵则擅用战刀,晋云是家传的戟,以一敌三也毫不落下风,先將周廷推到一边去,紧跟着卫昱洵与周扈也纷纷落败。

    晋小将军收戟而立,抚平褶皱的衣摆,留下一句:“什么招式,花架子罢了。”

    幸而卫昱洵二人先前已输惯了,当着东大营上千羽林军的面也丝毫不觉丢脸,周廷坐在马上直喊疼:“兄长,方才替你打架才受的伤,你该怎么谢我?”

    周扈倒不推辞,带着他去了听风肆,凡酒菜只挑最贵的上,周廷喝着酒忽然落泪,扑到他怀里哭起来:“兄长,你从前对我那样严厉,我还以为你厌恶我这个兄弟,今天方知道你对我多好,兄长……”

    卫昱洵摇摇头:“阿扈,看来你平日里没少给他气受,一顿酒便能收买。”

    “男儿就该多锤炼一番才好,我若将他养成四娘那样,只怕母亲先拿刀砍了我。”

    卫昱洵无言以对,次日再与周扈去南军大营时却没看见周廷:“阿廷怎么没来?他昨天似乎伤得并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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