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卫昀醒来时天已大亮了,萧寒衣不知何时醒的,正站在远处与人说话,那人穿着似乎也是将军模样,他却一次也不曾见过,问过身边人才知道那便是将沈不全替换下来的匡炆,据传打仗比萧寒衣还不要命,那日只点了一千轻勇骑便敢冲倒辽军主阵去,也正因此才在万俟安德手下受了重创,起初都不能下地。

    卫昀听卫昱洵提过几次,匡炆此人出名出在关北之战的“断头令”上,兵退斩兵,将退斩将,全队退则斩全队,全军退则斩全军,在军中可与十七禁令五十四斩相较,他手下兵也是出了名的循法,从不惊扰百姓的。

    如此名将卫昀少不了多看两眼,正巧程潜过来送药,便拉住他问:“匡将军今日也要出战?”

    程潜盯着他将药喝完了才悠悠开口:“大约是要出战的,匡将军素来记仇,万俟安德那日射伤了他座下宝马,他岂有忍气吞声的。”

    又从怀里拿出几块饼来,还带着热气:“陈姑娘托我带给你的,趁热吃吧。”

    “陈姑娘?”

    “陈婆的小孙女,昨日你见过的。”

    他说这话时并未压着声音,周边不少人都听见了,几个好事的兵士起哄:“卫杀,姑娘一片真心,你可莫要辜负啊。”

    “等今次回来升了百长就请萧长史替你求亲罢,莫让人家姑娘久等了!”

    卫昀却忽的想起陈二那日说得话来,凡是从过军的,一概不行,陈姑娘大约也是受沈不全托付才给让程潜过来送干粮的罢。

    那边萧寒衣已经与匡炆说完话,带着几个亲卫上了城楼,白日里角楼上看得更远,大约带着蓧云骑防备北辽鬼弓远比在下面冲锋陷阵作用更大。

    匡炆神色比萧寒衣还严肃许多,或许也是年岁大的缘故,远比萧寒衣的话听着更让人信服,在众人脸上扫了遍:“上马。”

    匡炆的马在最前,卫昀与他身边一亲卫名唤胡都敬的紧随其后,几息间所有重骑便都已端坐马上,或许萧寒衣交代了什么,匡炆转过头来嘱咐一句:“不管什么事,跟在我后面。”

    卫昀重重点头,放声吼道:“誓死追随将军。”

    可惜身边兵士们一个个都握着刀柄预备出城,并无人理会他,匡炆听见了也不禁莞尔:“有意思。”

    萧寒衣能在北辽阵中冲杀数次如如无人之境是凭借城头上战鼓指引,匡炆则不同,他打起仗来是没有章法的,说仅凭一腔热血似乎并不妥当,但那悍不畏死的气势实在令人胆寒。

    辽军已在城下列阵,隔着一里都能看见那道血色身影,漫漫黄沙中宛若一团燃起的烈焰,程潜果然所言不虚,万俟安德亲自上阵了。

    匡炆果真不避不退,带人直朝万俟安德冲过去,卫昀虽不曾见过定州营那名叫曲冯山的猛将,却觉得似匡炆这般才是真正敢对北辽挥刀之人,相较之下,连萧寒衣都显逊色许多。

    “拿弓来。”

    传闻北辽有一张天弓,以赤黑而阳声之柘木为干、牛戴牛为角,辅以虎豹之筋、横公之胶,清漆沈丝……由北辽擅制弓者长门氏历经三冬三夏乃成良弓。

    又以黑桦木为箭杆,钟氏所染雁翎为尾羽,矢人所制铁簇为簇,可射到八百步外,北辽天启大帝便是凭借此弓在漠北十年中连取十三汗首级,一举创下北辽百年基业。

    《晋书》里多将天弓写为长有一丈、非力能扛鼎、气能拔山者难以拉开的巨弓,其实不然,北辽擅骑战,弓要比中原所用小上许多,由长门氏所制天弓更是轻便无比,寻常孩童也能轻易射到百步外。

    北辽又向来粗犷,敬重英雄而耻做小人,箭身上也少像中原人那样淬以乌头、缚以火油,最厉害的破甲箭也造价极高,只有鬼弓那百余人能用得上。

    天弓向来由历代鬼弓头领持有,但不妨北辽军中上下皆仿制天弓,万俟安德手上那张弓无论形制或用材仅次于天弓,他力气极大,能拉开二百石的重弓,所射之箭又是北辽鸣镝,离弦之声有若鹤唳,虽在沙场之上,亦听得分外清楚。

    匡炆仍然不曾闪避,胯下龙驹反倒速度更快,从卫昀这里看来简直是他自己撞向那支墨色羽箭一般,北辽军中也不免有低声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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