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不见洛阳花(三)-第2/3页





    陈永福默然无语,如今已经是崇祯十四年了,经过袁崇焕、卢象升、薛国观、杨嗣昌等人的事情后,谁又不对崇祯急功近利的做事风格和刻薄寡恩的为人性格不了解呢!

    现在的朝廷就是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最是有功。

    所以只有像温体仁这样循规蹈矩,一个主意一个方略都不出,全心全意为崇祯做“秘书”的人才能官位长久。

    也只有像李仙风和高名衡这样深谙官场倾轧之道的人,才能让崇祯放心。

    “圣天子用心太盛啊!”

    陈荩这句话几乎已到了冒犯圣尊的地步,让陈永福的脸色都惊变许多,他接着遥望洛阳方向,叹道:“如今天下已有大中气象,协台也要早为谋划、早做出路罢!”

    大中是晚唐时期唐宣宗的年号,但唐宣宗号称小太宗,大中年间号称大中之治,陈永福一下子就听不懂陈荩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陈荩接着解释说:“大中朝号称小贞观,可是唐宣宗才死不过四个月,就有浙东起事、天下大乱,难道罪在继位才四个月的唐懿宗之过?唐武宗灭佛、压制藩镇,可宣宗篡夺武宗之位,务反会昌之政,优待士卒,冗官冗兵,为拉拢官心,对贪腐不闻不问,唐室之衰始自天宝,唐室之崩实在始于大中啊!”

    陈荩钻研学术,史学水平很高。陈永福毕竟是武人出身,虽然附庸风雅,但相比陈荩差距就太大了。

    陈荩所说的是唐末一桩公案,也就是用政暴烈的唐武宗和号称小太宗的唐宣宗之间,孰优孰劣。

    由于唐宣宗是篡夺唐武宗的地位,因此宣宗一朝将唐武宗推行的灭佛、藩镇改革大半废弃。唐宣宗以“圣天子”、“小太宗”自居,实则喜好玩弄权术,他所用的白敏中、崔铉、令狐綯一班庸人就和崇祯频繁改易辅臣一样,对国事毫无益处。

    宣宗因为政治合法性的先天不足,故而极力拉拢士族,“清流文化”就是在大中年间形成的。唐宣宗无比自负,当时宰相令狐绹受其重用,自己也是权谋狡深之辈,可每次面见唐宣宗时,即便冬天汗水都会湿透衣服。

    这一点倒是同崇祯皇帝平台召对时,一般官员被崇祯的威仪震撼的汗浸衣领一模一样。

    陈荩说如今天下近似于大中年间,很大程度上就是暗指崇祯没有君王的国策大略,却和唐宣宗一样执着于权谋小术。

    “为君者,应立于全局,以国策大略为主,手掌天下,与天命、与外夷搏斗。而不是汲汲于权术,同臣子勾心斗角。如今圣天子自奉极俭,可唐宣宗一样极为俭朴,甚至稍爱一名女乐,都会为了警醒自己不要重蹈唐明皇覆辙,而将女乐赐死。”

    “可是国君不用心于国策大略,不改革国体、刷新政治,满心汲汲于权术,即使自奉再怎么俭朴,又有何益?汉高祖沉迷醇酒妇人,可他能拎得清楚轻重,知道国君的责任不在于自己个人如何节俭,不在于摆弄朝臣的权术如何高明,而在于国策改革的大势!”

    陈荩的话是越说越过分,这已经是在直接正面抨击和指摘“圣天子”崇祯了。陈永福终于按捺不住,将他嘴巴捂住,让他不要再继续胡说了。

    “王臣!你疯了吗!有些话是无论如何不能说出口的!”虽然朝野天下的疆吏臣仆们,大多数人都对崇祯有所部门,但敢说的这么明白的,还是少数。

    陈荩用力从陈永福的手中挣脱出来以后,转而提到陈可新的事情,说:“协台,你知道温故吗?他已经离开大营了。”

    陈永福大惊失色,说:“这是怎么回事?温故是高按院的幕僚吧?难道他要将洛阳这边的事情,全部抖给按院?那抚台必死无疑!”

    陈荩笑了笑,解释道:“温故不满高按院在这种时候还要逼死李抚台,所以已经靠到我们这一边了。但如今李抚台的表现也令他大失所望,只是温故已经不能容于按院,再不容于抚台的话,中州再大,也没有他的落脚地了。”

    “好在温故没有家眷,他可以轻装上阵。我已经劝说温故,既然不能也不愿再在河南官场待下去了,不如南下入山,去一窥流贼的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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