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最老的老人教我们的事-第2/3页





    张充和:我都快100岁了,还忌讳什么?

    2004年秋,第一次见到张充和先生时,她如实对我说:“小东,以后不要叫我张先生,就叫姨妈,我和你爸爸靳以是非常近的朋友,我们之间无话不谈。”

    一次,我有急事赶飞机,不料狂风暴雨,飞机一时不能起飞。同行者无不恼火,而我坐在拥挤的舱位当中就好像如坐针毡。习惯性地摸出手机,按响了充和姨妈的电话。这时候,正是傍晚6:40分。

    我知道要等铃声响到第六下时,才可以听见姨妈的声音,这是因为充和姨妈是位99岁的老人,她总会自己一步一步走过去接电话。当听到姨妈用平静和蔼的声音招呼我:“小东啊,有事吗?为什么喘吁吁的样子?”顿时,所有委屈、疲劳和焦燥都在充和姨妈关爱当中离我远去,我定了定神回答:“有些郁闷,想听听您讲话……”

    “哦,我刚好在吃晚饭……”

    “那我一会儿再打吧。”

    “别,别,我只有最后两口啦,你已经打过来了,我们就随意讲讲话吧。想知道我在吃什么吗?一盘大虾,一盘火腿,还有一盘豆角,两荤一素。”

    我想到姨妈患有高血压,便小心翼翼地说:“有一点不太健康,吃鱼比较好……”

    姨妈在电话那头笑起来:“小东,我都快一百岁了,还忌讳什么?我现在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一切随意。其实我一向注重随意,无论吃饭还是睡觉。我从来也不会规定时间去睡觉,睡得着就睡,睡不着就起来读读书,写写字。读书写字也是随意,想读的时候就读,想写的时候就写。在生活当中,常常刻意想得到的东西怎么也得不到,而顺其自然在随意当中什么都有了。”

    充和姨妈出生于1913年,风风雨雨近百年,一次又一次的战乱逃难当中走出来,个中痛苦不是用“随意”两个字可以包含的。我问:“您不觉得苦吗?这一辈子最苦最难是什么?”“没有,苦也是这么过,难也是这么过,生活不就是那么一回事情吗?终是要过去的。”

    我忍不住又问:“当年汉斯离开的时候,您是怎么熬过来的?”“这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夫妇两人总有一个要先走。他先走了,就是说要让我来送他,然后我便一个人继续我的路。世界上的很多事情,不是人的力量可以改变的,担心烦恼都不能解决问题,那就随意吧。”

    记得在她70寿诞时书写的一副对联:“十分冷淡存知己,一曲微茫度此生”,不就是充和姨妈随意的人生哲学最真实的写照吗?

    杨绛:我得洗净这一百年沾染的污秽回家。

    1997年钱媛去世,1998年钱钟书去世,可是杨绛当着外人一滴眼泪都没有,即使是最近的亲人也看不到。枯瘦的杨绛身体并不好,有阵子她只能扶着墙壁走路,虽然没有在人前落泪,可是到晚上还是要吃安眠药度日。安眠药只能按处方购买,限制厉害,她吃的量大,亲戚们帮她去要药。这分苦楚,只有身边亲近的人才能了解,可是又无计可施。

    杨绛在文章中说“我们家”已经成了人生旅途的客栈,“家在哪里,我不知道,我还在寻觅归途”。她是个非常爱孩子的人,亲戚去看她都带着孙子孙女同往,她特别高兴,说她们把福气带给她了。

    杨绛让亲戚们不要担心,她说自己“要打扫现场,尽我应尽的责任”,所以会留在人世间,不会“逃跑”。她的办法,就是一头把自己扎进书里,忘掉自己。她读了些古圣哲的书,最后选择柏拉图对话录中的《斐多篇》,反复读了很多遍,最后决意翻译这篇对话。苏格拉底相信灵魂不灭,坚持自己的信念,因信念而选择死亡,杨绛想借翻译自己不认识的希腊文,投入全部心神而忘掉自己。

    平素大家敬重她的为人,不仅仅因为她的学识和名声,更多还是她人格的魅力。临近百岁,家人带孙女去看她,带去蛋糕,家人特别想孩子们能从老奶奶身上学到东西。杨绛并不像位百岁老人,特别会说话,有趣,口齿清晰,她把孩子们送的生日小帽戴在头上照相,做八段锦给他们看,说自己身体很好,前些年还带着亲戚送的计步器在院子里走路。现在不能下楼了,她也会在屋子里锻炼,这种习惯她维持了多年。不过在她看来,身体只是工具,维持她自己的脑力活动能顺利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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