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五章 魏人好脸面



    游学之事,目的是一回事,沿途又是一回事。

    作为南行赴楚的第一站,霸下穿太原、邯郸、东郡,一路南下,行到砀郡以西,在名城大梁的远郊熄炉补给。

    大梁曾有天下文华之称,百年前即为魏之国都,此后连番兴扩,在很长的时间里都是中原都会的颠峰。

    世传大梁鼎盛之时,夜如昼,城无眠,聚民十万,比肩继踵。高墙之内楼阁密布,飞檐层叠遮蔽天空,有小儿长至少年,仍不知秋雁南往,日从东升。

    只是这段传说的真假对李恪这个年纪来说已经无从去判。

    七年之前,王贲攻魏,掘大河大沟水淹大梁,汹涌的河水冲垮城墙,毁弃楼宇,将大梁的繁华彻底淹没在眼前这片残垣断壁当中。

    现在的大梁只是一座小小的,破败的三里之郭,视野尽头尚能见到腐朽的梁木高耸向天,上头早已爬满草藤,一眼望去,与将死的林木无异。

    趁着查证验传的当口,慎行指着远处一个单薄的小山包对李恪说:“恪,那处曾是大梁的城墙,高五丈,宽四丈,上万大军不足以塞,魏人号称固若金汤。”

    李恪耸了耸肩:“金汤最终却输给黄汤。我猜王贲当时或是在想,没有什么城墙是大河冲不垮的,如果有,那便再掘开大沟!”

    慎行被逗得哭笑不得:“此言可莫在大梁城中说。”

    李恪奇道:“王贲做得,我却说不得?”

    “魏人好脸面……”

    “虚妄的脸面罢了。”李恪撇了撇嘴,“老师,我听闻砀郡郡治落户睢阳,大梁旧民却不离故土,莫非就是这脸面之故?”

    “城虽破,故土不可离。”

    “皆在一郡之地,左右不过数百里,算不得背井离乡吧?”

    慎行摇了摇头:“睢阳再好,也没有往昔云烟。”

    “还真是脸面……”李恪翻了个白眼,看到蛤蜊收回验传,缴了城税,就让沧海蹲下来,重把慎行扶上背榻,“老师,您还未与我说,我们来这破城作甚?”

    “此番你以真名履世,为师有意带你寻访名士,否则锦衣于身,无人知晓,岂不枉费了为师心意?”

    李恪兴奋道:“这大梁城中有名士?”

    慎行寻了个舒服的坐姿,笑着点头:“张耳,陈馀,此二人儒学精深,贤名当世,有伯牙子期之美誉。不过眼下张耳不在,城中唯有陈馀。”

    “儒生?”李恪的脸色古怪之极。

    墨家非儒,慎行带他来拜访儒家,不会是想踢人馆子吧?

    ……

    大梁城,成安里,里中有处占据六宅的广阔茅舍,匾挂【乘府】。

    慎行令蛤蜊拜门递谒,自己则下了背榻,领着李恪在门旁束手。

    不一会儿,递送拜谒的蛤蜊被从人请了出来,半开的大门顺势闭合,从后传出栓门的声音。

    李恪觉得这一套好似有些眼熟……

    慎行清了清嗓子:“主家可在否?”

    屋中无人应答。

    慎行等了一会儿,凝声又问:“主家可在否?”

    屋中隐隐传来回应:“敢问先生,欲寻何人?”

    “陇西慎行,听闻乘公婿贤,特请拜会!”

    “竟是墨家钜子亲来?稍待!稍待!”

    那应和由远及近,不一会儿,大门便被人从中大开,从内迎出个宽袖儒袍的白面汉子,衣饰端正,发髻不乱,以一对光足踩地,迈着小步趋出门槛。

    只见他风雅卓绝地抖搂一下裙摆,有意无意,恰好亮出那对脏兮兮的脚丫,持续足两个呼吸,这才摆平裳服,躬身长揖。

    “先前不知钜子亲至,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慎行笑着回以长揖:“老儿无名,何劳贤君倒履。”

    “佳宾盈门,鼓乐不及,鄙履碍事,弃之何惜!”

    “贤君盛情,实令老儿羞煞!”

    “钜子无愧,钜子当得!”

    两位影帝就这么你来我往地恭维了半日,李恪强忍着笑,总算等到慎行和那人一同起身。

    “敢问钜子同行……”

    “此子乃劣徒李恪。恪,还不过来见过贤君?”

    李恪不情不愿地迈前半步,学着慎行的样子一记长揖:“雁门学子恪,见过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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